遼東軍的大閱已畢,將士們收拾行裝,刀槍入庫,甲胄歸營。
碼頭上,戰船早已整備妥當,帆檣林立,船頭插著的明軍大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眾軍士依序登船,腳步聲、甲葉碰撞聲混在一處,倒也整齊有序。
不多時,船隻離岸,櫓搖帆張,一隊隊戰船順著水路駛去,漸漸遠了岸線。
艙中將士或坐或臥,雖經大閱勞頓,臉上卻帶著幾分歸鄉的輕快。
望著船尾漸漸縮小的岸影,無人多言,隻盼著早一日回到遼東故土,重歸營壘。
朱元璋定下朱植為遼王,當即傳下旨意,著他往東宮去。
東宮之內,早有幾位熟悉遼東事務的先生候著。
朱植領了旨,不敢耽擱,快步來到東宮。
見了幾位先生,依禮行了拜見之禮。
朱元璋自有吩咐,這幾位先生皆是通曉遼東風土、熟知邊地政策之人。
當下便取出圖冊文書,從頭講起:先說遼東的山川地勢、關隘分布,再論當地的部族習性、耕戰之策,又細說朝廷在遼東的屯墾、防務諸般章程。
朱植凝神細聽,遇有不明處便開口詢問,先生們一一作答。
他知曉此行關乎日後鎮守遼東之事,不敢有半分懈怠,隻專心學那遼東的一應情由,為將來就藩做著準備。
朱雄英自小便跟著遼東來的先生習學,對遼東的風土政務早已不陌生。
這日朱植從東宮課上下來,剛到偏殿,便見朱雄英捧著幾本簿冊候在那裡。
見了朱植,他忙行禮道:“皇叔辛苦了。方才先生講的屯田策,侄兒想著皇叔許是還有些地方沒吃透,這裡有幾處筆記,或是能幫襯一二。”
說罷,他鋪開簿冊,指著上頭的批注,細細講起遼東屯墾的利弊、軍民分屯的章法,連那幾處易生事端的部族交界之地,也一一說清。
朱植聽著,隻覺他講得條理分明,比自己課上領會的更透幾分,便也靜心聽他細說,遇有疑問便問,兩人一問一答,倒也投契。
朱植聽朱雄英講得透徹,心中稍定,卻又生出一層顧慮,望著他道:“雄英呐,有件事我心裡犯嘀咕。那遼東如今是遼國公在打理,他在那邊經營多年,軍民都服他。我這一去當藩王,雖說是朝廷旨意,可畢竟是往他地界上插一腳,會不會惹得他不快,甚至厭煩?”
說罷,他眉頭微蹙,顯然這層擔憂壓在心頭有些時日了。
朱雄英聽了,微微一笑,道:“皇叔多慮了。我舅舅的本事,想來皇叔也早有耳聞,他向來是顧全大局的人,眼裡隻有朝廷和遼東的安穩。”
他合上簿冊,又道:“皇叔此去,是奉了皇爺爺的旨意鎮守遼東,隻需依著章程好好做那藩王,守好疆土,安撫軍民,便是正理。其餘的事,不必過多操心。舅舅那邊,斷不會因這點事存什麼芥蒂的。”
朱植聽了這話,心裡頭便敞亮了。
常孤雛既是雄英的親舅舅,自然是一心向著大哥朱標,還有眼前這位皇太孫的。
自己雖是他皇叔,可兩人年紀差得不多,平日裡相處也親厚,沒那麼多彎彎繞。
這麼一想,他反倒鬆快了——去遼東做個藩王,守好自己的地界,不多生事端,做個閒散王爺,倒也自在。
先前那點顧慮,不知不覺便散了去。
朱植離了東宮,一路回了自己寢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