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情形恰似用糖霜壘塔一般。”陳太初一邊說著,一邊從袖中取出糖塊開始堆砌,“底部狹窄而頂部寬闊,乍一看,倒是巍峨壯觀……”
話還沒說完,那剛剛堆砌起來的糖塔便轟然傾塌。陳太初看著塌落的糖塊,神色嚴肅地說道,“
如今大宋的人口比起開國之時增加了五倍,然而田畝卻僅僅增加了三成。
過去是一百戶人家供養一名官員,如今卻變成三十戶人家就要供養一名官員;過去是十畝田地養活一名壯丁,如今卻是三畝田地就要養活一名壯丁——這,便是三冗問題如山般沉重的根源所在啊。
馬車緩緩碾過汴河上的石橋,車輪轆轆作響。陳太初麵色凝重,再次從袖中取出一枚糖漬銅錢,遞向定王趙桓,說道:“殿下可識得此物?這便是河北路農戶抵給官府的‘青苗錢’。
按說,這‘青苗錢’春借一緡,秋還一緡三,看著比民間三分利要輕些。”
定王趙桓接過那枚糖漬銅錢,仔細端詳著。
隻見陳太初指尖稍一用力,糖衣破碎,露出錢身刻字。
陳太初指著那刻字繼續說道:“可實際上呢,官吏強行攤派,五口之家必定要貸三緡。
這還不算,更有甚者……”說著,他又取出數枚錢幣並排擺開,“春天放貸的時候,用陳米折算成新米的價格,到了秋收,卻又把新穀壓成舊穀的價格來回收。
如此裡外層層盤剝,實際利息何止翻倍!”
趙桓看著那幾枚銅錢,心中大為震動。他雖身處皇室,知曉民間存在一些問題,但聽到陳太初如此詳細地描述這些苛政弊端,才真正意識到百姓所承受的苦難之深。
這些問題看似隻是局部地區的個彆現象,實則反映出整個朝廷吏治的腐敗和政策執行的扭曲。而這一切,無疑都在動搖著大宋的根基。
趙桓舉起那枚糖漬銅錢,對著月光仔細端詳,滿臉疑惑地說道:“王荊公的《青苗法疏》裡明明講得清楚,此法意在‘抑兼並,濟貧弱’,怎麼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陳太初微微點頭,神色凝重地以糖水在車窗上勾畫著,緩緩說道:“這法本身並無過錯,隻是在施行過程中出了偏差。就好比製作糖霜,需經過九蒸九曬方能得到潔白的糖霜。青苗法若隻是借貸給那些真正有需要且自願借貸的人,假以十年,必定能見到成效。”
說著,他的手指突然一抹,將車窗上的水痕抹亂,“然而,各路官員為了完成放貸額度,對上戶強行攤派,對下戶逼迫借貸——這就如同糖漿還未凝固,便強行去塑造糖人,又怎能不潰敗呢?”
話音剛落,車外忽然傳來更夫的嗬斥聲。兩人仔細一聽,原是胥吏趁著夜色闖進民宅催債。
陳太初冷笑一聲,說道:“殿下且聽這‘二月債、八月催’的喧鬨聲,比起柳永的詞來,恐怕更能深入汴京百姓的心裡吧?”
趙桓聽聞,心中一陣刺痛。他深知陳太初所言句句屬實,這看似惠民的青苗法,在執行過程中卻變了味,成了盤剝百姓的工具。
趙桓緊緊攥著那枚糖漬銅錢,目光灼灼地看向陳太初,問道:“陳兄提出的市易錢莊之策,莫不是想要取代青苗法?”
陳太初輕輕搖了搖頭,神色沉穩地展開手中那份《泉府策》,說道:“並非取代,而是轉化變革。
殿下請看,這錢莊放貸收取利息一分,但借貸之人需以糖引、糧契作為抵押。
富戶存錢進去,可獲五厘利息,而貧戶貸錢,額度不得超過其田產價值的三成……”說著,他的指尖點在那糖漬的圖表上,繼續解釋道,“如此一來,豪強貪圖利益,自然會將錢存入錢莊;而農戶愛惜自己的田地,不敢過度借貸。此消彼長之下,不出十年,錢債之患便可得以平定。”
趙桓一邊聽著陳太初的詳細闡述,一邊仔細看著《泉府策》上的內容,心中暗暗思忖。
陳太初所提之策,看似簡單,實則巧妙地利用了人性和經濟規律。
以利益為導向,既限製了貧戶過度借貸可能導致的土地兼並風險,又為富戶提供了合理的投資渠道,同時還能增加朝廷的財政收入,不失為解決當下錢債亂象的一劑良方。
然而,趙桓也深知,這一計策雖好,但要真正實施起來,必定會麵臨諸多阻礙。
蔡京、童貫等權臣在朝中勢力龐大,他們為了維護自身利益,定會對這一可能影響其利益格局的新策百般阻撓。
而且,新策涉及到諸多方麵的利益調整,從錢莊的設立運營,到糖引、糧契的管理,再到各方的監督執行,每一個環節都至關重要,稍有不慎,便可能引發新的問題。
陳太初似乎看出了趙桓的擔憂,說道“殿下,我說我不說,你非要我說,我說……”
對於積重難返的朝廷陳太初也是感到深深地無力感!今天跟趙桓說這麼多,也是讓這位未來的皇帝在繼承大統時,能夠多考慮您的子民!
雖然後世對趙桓他的評價就是亡國之君,沒有骨氣,拉攏自己也是為了後續朝政權利平衡而常用的把戲,而老趙家自己的脊梁被自己給打斷了,又能怎樣呢!弱宋是沒錯的。
趙桓不說話了,愣愣的想著陳太初給他說的這些話,這些話肯定不能給父皇全說說,但是做為兒子又不能不說。
“元晦兄,請你不要被汴梁城給磨滅了鬥誌”趙桓一臉嚴肅的看著陳太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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