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太初安頓好廂軍營,安排嶽飛在廂軍作為槍棒教頭,並給嶽飛說,可以多招募一些同鄉,並許諾給個指揮使,嶽飛知道陳大人這是關心則亂,他是想能讓自己的廂軍也儘快可以形成戰力!
大名府西郊軍營,政和六年的秋天格外寒冷,北風裹挾著細碎的小雨,如利箭般撲打在牛皮帳上,發出“簌簌”聲響。
嶽飛手持火鉗,正專注地撥弄著炭盆,炭火被攪得火星四濺,映得他眉間那道淺疤忽明忽暗,為他年輕的麵龐添了幾分堅毅。
帳外傳來一陣鐵甲碰撞的聲音,緊接著,陳太初披著披風,大步流星地掀簾而入。
“鵬舉,開德府新募的廂軍到了三十七人,可全都是扛鋤頭的農戶。”陳太初將手中的名冊重重扔在案上,指尖用力點著上麵“弓馬生疏”的紅批,麵色凝重地說道,“火藥坊急需可靠的護軍,得找些知根知底的人。”
嶽飛盯著炭火中那片漸漸蜷曲的枯葉,思緒飄回到開德府碼頭。
眼前浮現出王家糖坊裡,那些赤膊的漢子們扛著三百斤重的糖包,卻如履平地的場景,他們揮灑的汗珠砸在青石板上,綻成一朵朵鹽花。
“末將老家有批在糖坊做活的兄弟,”嶽飛猛地起身,抱拳行禮,鐵護腕碰撞發出清脆聲響,“若大人信得過……”
陳太初微微點頭,眼中閃過一絲讚許,突然拋來一枚蠟丸。
嶽飛伸手穩穩接住,捏碎封蠟,一股蜜糖香氣瞬間彌漫開來,裡麵裹著一張字條:“王記糖坊東庫房第三垛,留三十壇上好玉冰燒。”
“這是?”嶽飛麵露疑惑。
“給你同鄉的見麵禮。”陳太初輕笑一聲,眼底映著跳動的炭火,如同隱藏著無儘謀略,“遼人細作上月混進榷場買糖,查獲了旋風炮的零部件。
你寫信時……”他說著,蘸著茶水在案上畫了個八字,“加這個暗記,以防消息走漏。”
當夜,嶽飛獨自伏在軍帳燈下,手中的狼毫懸在薛濤箋上,卻久久未落。
父親嶽和上月托人捎來的家書還壓在枕下,信紙上寫著:“……糖坊活計雖苦,每日倒有二十文貼補家用,你娘咳疾也好些了。”
信紙邊緣沾著褐色的糖渣,摸上去粗糲如砂,仿佛帶著家鄉的溫度。
“張猛大哥敬啟:一彆三載,嘗憶兄台於糖坊卸貨時,單手擎二百斤糖包如舉鴻毛。
今大名府急缺忠勇之士護衛火藥重地,月俸三貫,冬衣兩套……”嶽飛一邊回憶著往昔,一邊奮筆疾書。
筆尖突然頓住,嶽飛摸出陳太初給的蠟丸紙條,在“月俸三貫”後添了句:“另供王家玉冰燒管夠”,又在信尾畫了個八字須小人,耳後點朱砂痣——正是當年在糖坊時,張猛笑罵“哪個撮鳥敢冒充老子”的標記。
就在這時,帳外忽然傳來一陣喧嘩。
親兵匆匆捧著青布包袱進來,單膝跪地:“教頭,開德府來的急件!”
嶽飛連忙接過,打開粗布包裹,裡麵是一個錫罐,罐內的紅糖塊上粘著一片槐葉。
嶽飛的指尖微微發顫——這是王員外家獨有的百年槐樹,他瞬間明白了其中含義。
“嶽將軍鈞鑒:見字如晤。老夫已說動糖坊三十六青壯,聞賢侄在大名府需人手,特附名冊……”
老漁夫跟陳守柮聽說元晦要募兵,想到還是自己人可靠些,也就隨著這次嶽飛找鄉勇的機會,給嶽飛與陳太初寫信,而陳守柮給陳太初舉薦兩個宗族好手,陳德勝,陳華啟,陳守柮的字跡力透紙背。
“鐵牛留守宅院,然每日寅時必於槐樹下練刀,或念北疆耶?”王員外的信中最後一句說道。
七日後,開德府碼頭。
張猛攥著信紙,如同一頭興奮的公牛,風風火火地衝進糖坊東庫房,半截甘蔗從他寬闊的肩上滾落。
“趙虎!快看嶽兄弟信裡說啥——玉冰燒管夠!”他的聲音在庫房內回蕩。
趙虎趕忙湊過來,就著油燈細看那八字須暗記,確認無誤後,忽然抄起撬棍,用力捅開第三垛糖包。
一時間,塵霧彌漫,三十個酒壇赫然出現在眾人眼前,泥封上烙著醒目的“王記”朱印。
“好家夥!”張猛興奮地拍開一壇,猛地灌了一大口,酒液順著他的絡腮胡肆意滴落,“這才是爺們喝的酒!去年遼狗來買糖,掌櫃讓咱摻水,老子差點把……”
話未說完,庫房木門“吱呀”一聲緩緩打開。
李鐵牛扛著斬馬刀,穩穩地倚在門口,刀柄上的銅環隨著他的動作叮當作響。“俺試過酒了,北邊天寒,喝這個暖身子。”
他說著,扔過來一個羊皮囊,“彆死在外頭,你婆娘前日還找俺借黍米。”
五更天,三十六人齊聚渡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