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八年八月廿七,日本海。
鉛灰色的天幕低垂,壓著墨綠色的、翻湧著白沫的濁浪。
海風裹挾著鹹腥與硫磺的刺鼻氣息,如同冰冷的鞭子抽打在臉上。
海鷗淒厲的鳴叫被風撕扯得斷斷續續,在空曠的海天之間更添幾分蒼涼。
極目遠眺,水天相接處,一片灰褐色的、犬牙交錯的巨大輪廓,如同沉睡的洪荒巨獸,緩緩撞入視野——左渡島!
北洋水師旗艦“定遠號”如同移動的鋼鐵堡壘,劈開洶湧的波濤。
黝黑的船體覆蓋著層層疊壓、鉚釘密布的鍛鐵鱗甲,在晦暗天光下泛著冷硬的烏光。
三根高聳入雲的桅杆上,猩紅的“宋”字龍旗與猙獰的“玄龜踏浪”帥旗在狂風中獵獵狂舞,如同滴血的戰書!
船首那門粗逾水桶的“神威大將軍”重炮炮口森然,直指島嶼深處!
兩側船舷,數十門“破甲錐”速射銃炮口如林,黑洞洞的炮口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死亡氣息!
甲板上,水師士卒頂盔貫甲,肅立如林。
冰冷的海水混著鹽沫,不斷拍上甲板,濺濕了他們的鐵靴與褲腿,卻無人稍動。
目光如鷹隼般死死鎖住那片越來越近的、荒涼而猙獰的海岸線!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硝磺味、海腥氣與…一種大戰將臨的、令人血脈賁張的鐵血肅殺!
船樓最高處,陳太初玄色蟒袍外罩猩紅帥氅,按劍而立。
海風卷起他鬢角幾縷散落的發絲,撲打在冷硬如石刻的臉頰上。
他深邃的目光穿透薄霧與浪濤,死死釘在左渡島那嶙峋陡峭的崖壁、荒蕪死寂的灘塗之上。
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那枚溫潤的玄龜墨玉佩——龜甲紋路深處,那道細微的裂痕…仿佛又深了一分。
“爹爹!那就是…我們要找的島嗎?”
陳紫玉阿囡)清脆的聲音在風中響起。
她裹著一件特製的小號油綢水袍,金發被海風吹得淩亂,湛藍的眼眸卻亮得驚人,緊緊盯著那片灰暗的陸地,小臉上滿是興奮與好奇。
“是。”陳太初聲音低沉,帶著一種洞穿時空的篤定,“左渡…倭人稱之為‘佐渡’…流放罪囚的…死寂之地。”
他目光掃過島上稀疏低矮的灌木叢、裸露的黑色礁岩、以及隱約可見的幾處破敗簡陋的漁村茅屋,“然…此地…埋著…倭人做夢也想不到的…金山銀海!”
他身後,旗艦管帶羅江羅五湖之子)一身玄鐵水師山文甲,按刀肅立。
他順著陳太初的目光望去,眉頭微蹙:“王爺…此地荒僻至此…倭人駐防…不過百人!皆為流放罪囚看守!我等…是否…小題大做?”
他目光掃過身後那支由三十三艘“鎮海級”、“劈浪級”鐵甲巨艦組成的、足以碾碎一個小國的恐怖艦隊!
“小題大做?”
陳太初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指尖猛地戳向島嶼深處那片被薄霧籠罩的、起伏連綿的黑色山巒!
“羅江!你看那山!其色如墨!其形如釜!山石…隱泛銀星!此乃…‘黑礦’銀礦脈)之兆!”
他聲音陡然轉厲,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此地…非樸賊巢穴!卻是我大宋百年基業的福地,更是釘入倭國心臟的第一顆釘子!更是…未來百年…撬動東瀛命脈的…支點!”
他猛地轉身,玄色帥氅在風中劃出一道淩厲的弧線!
“傳令!”
“前鋒營!換乘蜈蚣快艇!登陸左渡島西岸‘鬼怒灘’!遇敵…格殺勿論!控製所有倭人!封鎖碼頭!”
“工兵營!攜‘天工院’勘探隊!隨本王…登島!目標——‘黑釜山’!”
“其餘艦船!環島列陣!炮口…對準內陸!凡有倭船靠近…立沉之!”
“得令——!”羅江聲如炸雷!令旗揮動!尖銳的銅哨聲撕裂海風!巨大的“定遠號”如同蘇醒的巨獸,明輪轟鳴!緩緩轉向!直撲那片荒涼的海岸!
鬼怒灘。
渾濁的海浪狠狠拍打著布滿黑色礁石的灘塗,濺起數丈高的慘白浪花。
數十艘形如蜈蚣、包裹鐵皮的“劈浪”快艇如同離弦之箭,衝破浪濤,狠狠紮上沙灘!
艇門轟然洞開!
數百名身披玄鐵重甲、手持燧發銃與精鋼斬馬刀的北洋水師前鋒營銳卒,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湧上灘頭!
鐵靴踏碎浪沫,甲葉鏗鏘轟鳴!
“殺——!”
震天的怒吼壓過海濤!
前鋒營都統張銳身先士卒,手中“破甲錐”燧發銃噴吐火舌!
一名剛從破敗哨樓中衝出的倭人看守,胸口瞬間炸開一團血霧!
慘叫著栽倒在地!
其餘看守驚恐尖叫,揮舞著破舊的竹槍、鏽蝕的倭刀,試圖抵抗!
然而在密集如雨的鉛彈與雪亮的斬馬刀鋒麵前,如同螳臂當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