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音不高,卻字字如錘,狠狠砸在嶽飛的心頭!
“唐太宗有言:民為水,君為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鵬舉!你告訴我,若是民不聊生,水已乾涸,甚至沸騰欲溢!那舟…還能安穩嗎?那君…還能是君嗎?!”
嶽飛如遭雷擊,猛地後退一步,瀝泉槍險些脫手!麵甲下,他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陳太初的話,如同最鋒利的匕首,精準地刺入了他一直試圖回避、卻早已深種心底的疑竇!精忠報國…四個血字…灼燒著他的脊梁,也灼燒著他的靈魂!
“王爺此言差矣!”趙虎猛地抬頭,梗著脖子反駁,聲音因激動而尖銳,“若非有德之君臨朝,天下豈能安穩?若非有識之士追隨明主,又何來開拓四海,萬國來朝?!若無陛下坐鎮中樞,調度四方,豈有今日之靖康盛世?!”
“盛世?!”陳太初仿佛聽到了最可笑的笑話,他指著案上賬冊,聲音陡然變得冰冷而銳利,“趙將軍!你告訴我!一個需要靠挪用軍費、搜刮民脂來修宮苑的‘盛世’,是什麼盛世?!一個工部貪墨如此,其他五部、天下州府便可想而知的‘盛世’,是什麼盛世?!”
“你問我為何曆代王朝,不過三百年?”
他猛地站起身,玄色袍袖拂過案上賬冊,目光如炬,直視趙虎,也仿佛直視著這煌煌大宋最深沉的痼疾!
“就是因為這‘兩極分化’!富者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財富、權力,越來越集中在一小撮人手中!當他們貪婪到連軍費、連救命的銀子都敢貪墨挪用時!當百姓被榨乾最後一滴血汗時!這個王朝的氣數,也就到頭了!”
“趙虎!張猛!嶽飛!你們睜開眼看看!”他聲音如同驚雷,炸響在空曠的大堂,“你們這些年,東征西討,開疆拓土!從金山攫取黃金!從南洋運回香料!從倭國賺回白銀!是!這些財富,確實給這個早已千瘡百孔、內部腐臭的王朝續了命!造出了這看似花團錦簇、萬國來朝的‘靖康盛世’!”
“可若沒有這些來自海外的金山銀海!你們以為,就憑這工部賬冊上的爛賬!就憑這上下貪墨成風的吏治!就憑那挪用工部銀子修宮苑的官家!這大宋…還能有今天嗎?!早就該…烽煙四起了!”
死寂!
絕對的死寂!
堂內隻剩下粗重的呼吸聲。
陳太初的話,如同無情的手術刀,將所謂“盛世”的華麗外衣徹底剖開,露出了裡麵早已腐爛流膿的真實內裡。
嶽飛僵立原地,麵甲下目光劇烈閃爍,握槍的手微微顫抖。
趙虎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臉色灰敗。
張猛深深吸了口氣,眼神愈發沉凝。
李鐵牛默默抱緊了葫蘆,仰頭灌了一口酒。
陳太初緩緩坐回椅中,仿佛耗儘了所有力氣,疲憊地揮了揮手。
“你們…不是要我去見官家嗎?”
“好。”
“我不為難你們…精忠報國的…心。”
“我…”
“親自去見他。”
話音落下,他不再看堂下眾人,目光重新落回那本攤開的、寫滿虧空與罪惡的賬冊上。
窗外的硫磺煙雲,似乎更濃了。
壓得人,
喘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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