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神使依然穿著他那件纖塵不染的黑色毛呢大衣，金發一絲不苟，藍寶石般的眼眸在無框眼鏡後閃爍著洞悉一切的光芒。
馮德萊臉上甚至還帶著那慣常的，溫文爾雅卻令人心底發寒的微笑，仿佛剛剛經曆的不是毀天滅地的神戰，而是一場輕鬆的午後散步。
馮德萊緩步走近，鋥亮的皮鞋踩在滾燙的琉璃地麵上，發出清脆而規律的“嗒、嗒”聲，在這片死寂如同月球表麵的戰場廢墟上，顯得格外突兀和刺耳。
“咳…嗬…”
吳曜想開口，喉嚨裡卻隻湧上腥甜的液體和破碎的氣音。
馮德萊在他麵前優雅地停下，微微俯身，以一種近乎學術探討般的禮貌姿態俯視著癱軟如泥狼狽不堪的青年。
馮德萊鏡片後的藍眸裡，清晰地映出吳曜瀕死的模樣，那眼神中混雜著探究、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歎，以及一種居高臨下的憐憫。
“原來如此……”
馮德萊的聲音低沉悅耳，如同大提琴般清晰地傳入吳曜嗡嗡作響的耳中，每一個字都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優雅。
“我終於完全理解了，為什麼在神庭徹底湮滅了您之後，您的‘存在’還能奇跡般地回歸，吳曜先生。”
“您並非簡單的容器，也不是被選中的繼承者，您的本質，比那要有趣得多，這似乎是共生？”
“真是可惜啊，吳曜先生，您不想回歸母神的懷抱我也無可奈何，額外告訴您一個有趣的消息吧，這源自於創世書。”
馮德萊推了推眼鏡，優雅地俯視著地麵上的吳曜，吐出了一段簡短清晰，卻蘊含著顛覆一切真相的恐怖話語。
“……”
吳曜的瞳孔驟然收縮到針尖大小，全身撕裂般的劇痛仿佛在這一刻被絕對的冰寒凍結。
馮德萊的話語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錐，精準而殘酷地鑿穿了他所有認知的基石，將一個荒誕冰冷，邏輯上卻無懈可擊的終極絕望，赤裸裸地塞進了他的靈魂深處。
巨大的信息量和其中蘊含的終極絕望，如同宇宙寒流般瞬間衝垮了吳曜本就搖搖欲墜的精神世界。
“不可能！”
馮德萊則是微笑著說道，“您如果不相信的話可以去問問c國背後那股隱藏起來的勢力。”
大腦一片空白，思維徹底停滯，隻有馮德萊那魔鬼般的低語在顱內瘋狂回蕩。吳曜隻能僵直地躺著，空洞的眼神死死盯著馮德萊近在咫尺帶著優雅笑意的嘴角，仿佛失去了理解語言的能力。
就在這心神徹底失守的瞬間，馮德萊嘴角那抹笑意加深了。他優雅地整理了一下自己毫無褶皺的大衣領口，仿佛隻是結束了一場愉快的談話。
沒有一絲猶豫，馮德萊從容地向後退了一步。他身後的空間無聲地裂開一道深邃，邊緣流淌著幽藍光澤的裂隙，如同為他開啟的專屬門扉。
裂隙瞬間將他吞沒，隨即嚴絲合縫地閉合，原地隻留下一絲微弱的空間漣漪和那若有若無屬於馮德萊的獨特冷冽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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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德萊消失了，連同那足以將靈魂都凍結的預言。但絕望的深淵卻更深地吞噬了吳曜。
複仇？守護？存在的意義？在揭示的命運麵前，一切都化作了虛無的塵埃。
吳曜癱在滾燙的地麵上，眼神空洞地望著鉛灰色的蒼穹，連呼吸都變得微弱而斷續，仿佛隨時會停止。
近在咫尺的朗基努斯碎片，那微弱的光芒，再也無法在吳曜死寂的眼中點燃任何火花。
就在吳曜徹底放棄，連求生的本能都被絕望淹沒時，廢墟的陰影裡，一股微弱但極其精準的氣流悄然卷起。
這氣流帶著一種刻骨的恨意驅動下的冰冷，靈活地繞過灼熱的琉璃碎塊，輕柔卻又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裹挾起那塊光芒明滅不定的槍碎片，將它從吳曜手邊冰冷的絕望中卷走。
碎片劃過一道低矮的弧線，帶著白金的微光，穩穩落入一隻從斷牆後伸出因激動和仇恨而微微顫抖的手中。
吳曜的眼珠極其艱難地轉動了一下，看到一個陌生年輕而充滿戾氣的麵孔。
這人出現在不遠處，穿著沾滿汙跡的便裝，臉上混雜著長途奔襲的疲憊，深入骨髓的仇恨，以及一種孤注一擲的瘋狂。
那周身縈繞，強行催動到極致的能量波動是……氣候和風。
異管局的？吳曜混亂破碎的記憶庫中，無法檢索出這張被仇恨扭曲的臉。
朗基努斯碎片在趙小宇手中劇烈地顫抖嗡鳴。白金光芒急促閃爍，仿佛感應到了吳曜的氣息，本能地想要回歸，卻又被趙小宇強行灌注的充滿毀滅意誌的風之信仰吃力壓製。
無形的氣流在碎片尖端瘋狂旋轉壓縮，發出高頻刺耳的尖嘯，瞬間凝成了一道肉眼可見極度凝練的螺旋風鑽，尖銳無匹的鑽頭，正死死鎖定著吳曜毫無防備緩慢起伏的心臟。
“咳…你…是誰？”
吳曜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礫摩擦，微弱得幾乎被風聲淹沒。
趙小宇看著地上這個奪走他至親，毀掉他人生，此刻卻虛弱得如同螻蟻的仇人，聽著對方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的疑問，一股混合著荒謬混合著悲涼和滔天怒火的情緒猛地衝垮了理智的堤壩。
趙小宇扯出一個扭曲到猙獰的笑容，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幾乎要碎裂。
“我是誰？”他聲音嘶啞地重複著，每一個字都像從牙縫裡擠出來，飽含著血淚，“你居然不知道我是誰？！哈哈哈…”
這笑聲癲狂而絕望，在空曠的死寂戰場上回蕩，“但這他媽的根本不重要了！一點都不重要！”趙小宇握緊碎片的手臂肌肉賁張，狂暴的旋風在他腳下生成，卷起灼熱的塵埃，吹得他衣袂獵獵作響，露出那雙燃燒著地獄之火，死死盯住吳曜的眼睛。
“你隻需要用你最後這點時間，給我牢牢記住——你，吳曜！馬上！就要！死在我手裡了！”
吳曜空洞的眼神掠過趙小宇因仇恨而扭曲的臉，掠過那指向自己心臟，散發著死亡尖嘯的風鑽。
馮德萊那如同最終審判般的低語，還在他靈魂深處冰冷地回響，徹底碾碎了他最後一絲殘存的對這個世界和自身存在的眷戀。
所有的掙紮，痛苦和疑惑，在這一刻都化作了沉重到令人窒息的疲憊，沉甸甸地將吳曜拖向永恒的黑暗。
吳曜緩緩地閉上了眼睛，聲音輕飄得如同歎息，帶著一種萬念俱灰後的奇異平靜。
“嗬…想殺…就殺吧。”
那驅動朗基努斯碎片的風場發出的死亡尖嘯聲，在死寂得如同創世之初般荒涼的戰場廢墟上驟然拔高，成為唯一的主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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