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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管局總部，特殊問詢室。
房間冰冷簡潔，隻有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單向玻璃隔絕了外界的視線。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和壓抑的氣息。
趙小宇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雙手被一副閃爍著微弱光芒的手銬鎖在桌麵的固定環上，這是專門用來抑製信仰者調動力量的鐐銬。
除此之外，趙小宇身上沒有任何其他束縛，但這簡單的拘束，卻更襯托出他整個人由內而外的死寂。
趙小宇低著頭，淩亂的頭發遮住了大半張臉，嘴唇毫無血色，微微顫抖。
趙小宇的眼神空洞地聚焦在桌麵上某一點，仿佛靈魂已經飄離了軀殼，隻留下一具被絕望徹底蛀空的空殼。麵如死灰，形容枯槁。吳曜施加在他身上的，不僅僅是物理的拖拽，更是一種精神上的徹底摧毀。
鄭揚總局長坐在他對麵，眉頭緊鎖，銳利的目光如同探針，試圖穿透趙小宇身上那層厚重的絕望迷霧。
總局長見過無數絕望的場麵，但趙小宇此刻的狀態，依舊讓他心頭沉重。吳曜就像某種不可名狀的瘟疫，不僅傳播混沌，更能輕易碾碎人的意誌。
“趙小宇，”鄭揚的聲音低沉，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告訴我，在那本《創世書》上，你到底看見了什麼？”
趙小宇的身體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仿佛被這個名字刺痛。他緩緩地抬起頭，那雙曾經充滿仇恨，後來被任務壓抑，如今隻剩下空洞和死灰的眼睛，對上了總局長的視線。
趙小宇的嘴唇翕動了幾下，才發出乾澀嘶啞的聲音。
“母神和人類……是綁定的……”
趙小宇斷斷續續地說著，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血塊：
“解除封印需要十億生靈獻祭，作為薪柴……”
“如果封印沒解開……母神死了，人類會一起陪葬……”
“就算獻祭成功，封印衝破的餘波，非創生教派信徒根本無法承受，一樣會死……”
死寂。
問詢室裡的空氣仿佛瞬間被抽空了，隻剩下趙小宇嘶啞的餘音在冰冷的牆壁間回蕩，然後徹底消散，留下的是比真空更沉重的絕望。
鄭揚總局長放在桌麵上的手，無意識地攥緊了。他臉上慣有的鐵血和沉穩，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裂痕，眼神中翻湧著驚濤駭浪般的震驚和一絲了然。
總局長終於明白了。明白了為什麼那位九姓世家的家主會歎息著說出“異管局的努力，不過是徒勞的掙紮”。明白了為什麼對方眼中總是帶著一種洞悉結局的悲憫。
這根本不是什麼陣營的選擇，這更像是一個早已設好的，冰冷殘酷的絕境。
無論人類如何掙紮，無論他們站在哪一邊，最終的結局似乎都指向了毀滅。
站在母神對立麵，母神若死，人類陪葬；幫助母神，則需要親手獻祭十億同胞，變成傀儡，然後剩下的非信徒依舊難逃餘波。
而所謂的新神，祂會在乎人類這個造物的死活嗎？人類的存亡，不過是祂們與母神博弈棋局上無關緊要的籌碼罷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從鄭揚的脊椎一路竄上頭頂。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沉重的無力感。這種無力感，甚至超越了麵對神使時的壓力。
鄭揚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吳曜，他的目的是什麼？他毀掉聖物，幫創生教派，又把你送回來，他到底想乾什麼？”
提到吳曜的名字，趙小宇空洞的眼中爆發出瞬間的恨意和瘋狂，但隨即又被更深的絕望淹沒。他發出一聲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嗚咽，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鐐銬碰撞桌麵發出刺耳的響聲。
“瘋子，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他要掠奪全世界！”趙小宇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歇斯底裡，“他說要把全世界都變成創生教派的信徒，所有人！都打上烙印，然後…然後他要把這整個世界從母神手裡搶過來，他說隻有他能改變結局。”
掠奪全世界？從母神手中搶奪？鄭揚的瞳孔驟然收縮。這個計劃比創生教派本身還要瘋狂，還要匪夷所思。
“不可能。”鄭揚下意識地出聲，眉頭擰成了一個死結，“神使的權柄源於母神，那是母神賜予的烙印，他憑什麼去‘掠奪’母神本身？這簡直是癡人說夢！
就算他真能成功，全世界都變成了創生教徒，那和現在又有什麼區彆？難道靠那個‘逆轉同化’技術，一個個去把幾十億人再逆轉回來嗎？那需要多少年？”
鄭揚越說越覺得荒謬，吳曜的計劃充滿了無法理解的自相矛盾和不可操作性。
更關鍵的是，鄭揚盯著趙小宇：“他真的打算獻祭那十億人嗎？作為他‘掠奪’計劃的一部分？”這個念頭讓他感到一陣反胃。
趙小宇沒有回答，隻是發出壓抑的如同破風箱般的喘息，身體抖得更厲害了。顯然，這個問題觸及了他最深的恐懼和親眼所見的殘酷真相。
鄭揚深吸一口氣，轉換了問題，“還有一個問題。吳曜之前去見了九姓世家的家主。你知道他們談了什麼嗎？或者吳曜有沒有向你透露過什麼？”
趙小宇的喘息停頓了一下，他茫然地抬起頭，眼中帶著一絲困惑，“家主？他不是去確認馮德萊給予信息的正確性嗎？他還能隱藏什麼信息？”他似乎從未想過吳曜去見家主還有彆的目的。
鄭揚的心卻沉了下去。趙小宇的反應印證了他的猜測。吳曜去見那位深不可測的家主，絕不僅僅是為了確認那麼簡單。
如果隻是為了確認信息，他何必在去過之後還要看《創世書》？那位家主又為何會見他？《創世書》本身就已經揭示了最核心的，足以讓人絕望的真相。
吳曜他一定還知道些什麼，一些超越了《創世書》記載更深層的秘密，一些可能關乎他那瘋狂掠奪計劃能否實現的關鍵信息。而這些信息，很可能就來自那位神秘的九姓世家家主。
這個認知，讓鄭揚感到吳曜身上的謎團非但沒有解開，反而變得更加深邃危險。那個被關押在監獄最深處，封禁在黑暗中的身影，仿佛化身成了一個吞噬一切光明的巨大問號，懸在整個世界的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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