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揚的拳頭在口袋裡猛地攥緊,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吳曜的反問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準地刺中了他心中那團亂麻的核心。
鄭揚想反駁,想斥責這計劃的瘋狂和代價的慘重,但《創世書》揭示的絕望圖景,如同冰冷的鐵幕橫亙在眼前。沉默,本身就是一種無力的回答。
“……那本《創世書》,”鄭揚的聲音低沉了許多,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它上麵記載的都是真的?母神與人類的綁定?獻祭?餘波?”
“是真的。”吳曜回答得沒有絲毫猶豫,聲音平穩得如同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在九姓世家的家主那裡得到了最終的確認。”
鄭揚的目光瞬間銳利起來,如同探照燈般試圖穿透那層眼罩,“你去找他,不隻是為了確認這個吧?你們到底談了什麼?你從他那裡,還得到了什麼?”
吳曜被束縛在椅上的身體似乎極其輕微地調整了一下坐姿,仿佛在尋找一個更舒適的姿態來講述一個驚天秘密。他沒有直接回答,反而拋出了一個如同驚雷般的問題。
“總局長,您知道九姓世家存在的真正意義嗎?”
鄭揚愣住了。他掌握著異管局龐大的情報網絡,對九姓世家的了解遠超常人,知道他們底蘊深厚,與神秘力量關聯緊密,甚至隱隱是獨立於異管局體係外的龐然大物。但“真正意義”?這個詞讓他感到一種莫名的寒意。
“他們……是曆史的守護者,擁有非凡的力量和傳承……”鄭揚斟酌著詞語,試圖給出一個官方的,也是他認知範圍內的答案。
“嗬。”吳曜的喉嚨裡發出一聲極其短促,近乎氣音的輕笑,帶著一絲冰冷的嘲諷。
“守護者?傳承?不。”吳曜微微搖頭,蒙著眼罩的臉轉向鄭揚聲音的方向,聲音壓得更低,卻帶著一種洞穿虛妄的穿透力。
“他們是新神的寵兒。是人類這個族群滅絕之後,最後的火種。”
轟隆
鄭揚感覺自己的大腦仿佛被無形的重錘狠狠擊中,他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撞在冰冷的牆上,發出一聲悶響。
“什麼?”鄭揚失聲低呼,聲音都變了調。這個信息太過震撼,太過顛覆。
九姓世家竟然是新神預留的“火種”?那豈不是意味著新神早已預見了人類的滅絕?甚至默許了這一切?祂對人類束手無策,甚至已經做好了拋棄的準備。
吳曜沒有理會總局長的震驚,他仿佛隻是在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聲音平穩地繼續。
“新神對母神的最終攻勢,已經迫在眉睫。九姓世家,一邊在為新神提供最後可用的‘戰力’……”他在這裡停頓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麼,“鬼臼緋川他根本沒死。此刻,大概正在某個我們無法理解的維度,為新神拚殺吧。”
“另一邊,九姓世家也在瘋狂地收集、保存著人類文明的精華,知識、曆史、基因圖譜,一切能稱之為‘火種’的東西。隻待塵埃落定。”
吳曜的聲音在冰冷的審訊室裡回蕩,每一個字都像冰錐鑿擊著鄭揚的心臟。
“如果新神獲勝,母神隕落。那麼,依附於母神存在的人類,將隨之徹底滅絕。
而九姓世家將帶著保存的‘火種’,在某個新神開辟的淨土上,重新點燃人類文明的星火。
他們的家主,各支脈的掌權者,將成為依附於新神的‘附神’,開啟一個新的紀元。”
“如果母神勝利,新神敗退。那麼,七位神使將成為母神的‘附神’,所有被打上烙印,成為創生教徒的人類,將在新世界以母神理想的姿態活下去。
而九姓世家作為新神的‘餘孽’,將被母神的力量徹底抹除,寸草不留。”
吳曜微微停頓,似乎在給鄭揚消化這驚天信息的時間,然後補充道。
“現在,您明白了嗎?辰砂弦為何能完全免疫馮德萊的思維覆寫?因為九姓世家早已徹底脫離了母神的體係。
他們的力量源頭,他們的存在本質,都已被新神重塑。他們已經是新神的眷屬了。與母神,與我們這些‘舊人類’,早已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鄭揚背靠著冰冷的單向玻璃,隻覺得一股徹骨的寒意從腳底直衝頭頂,瞬間凍結了他的四肢百骸。
總局長眼前仿佛展開了一幅冰冷到極致的宇宙圖景:母神與新神在星空之上進行著最終的神戰,而渺小的人類,如同棋盤上的棄子,無論哪一方獲勝,等待他們的,似乎都隻有毀滅或徹底失去自我的“新生”。
而在這幅絕望的圖景中,唯一一個看似瘋狂地,試圖從母神手中“掠奪”整個人類世界,讓人類以“人類”的身份活下去的身影竟然就是眼前這個被重重束縛,被視為滅世幫凶的吳曜。
母神拋棄了人類,新神拋棄了人類,隻有吳曜,依然是人類。
這個認知,荒謬得令人窒息,卻又沉重得讓人無法反駁。審訊室裡慘白的燈光下,吳曜蒙著眼罩的平靜麵容,在鄭揚眼中,仿佛籠罩上了一層更加深邃、更加瘋狂、也更加……孤獨的迷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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