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裡的暖意撞在燈籠上，紅繩的影子在雪地上拓出新的甜錨印，比昨天的多了點弧度，像太爺爺的笑又舒展了些。女兒舉著祖父的迷你漆刷，往新拓的印上補紅，"太爺爺的惦念在換衣裳呢，"她的小手掌拍著雪，"你看這紅今天胖點明天瘦點，涼了的甜哪能變這麼快，隻有活在晨光裡的惦念，才夠天天穿新衣裳。"
社區的"新模樣台賬"記著惦念的每日變化：張奶奶的曾孫把雪燈籠堆成了小塔，最頂上的燈籠掛著根紅繩，繩頭拴著片發芽的"想家樹"葉，新模樣記在"萌"頁；開麵包店的姑娘給甜錨麵包加了層芝士，烤化的芝士順著裂紋流，像紅繩在麵包上爬，新模樣記在"流"頁；那個修鞋鋪的老人，在鞋底釘了圈反光條，夜裡走路時，鞋印在雪地上亮成會動的甜錨，新模樣記在"閃"頁。父親每天都往台賬裡貼張當日的晨光照片，照片裡的燈籠影子總比前一天長半寸，"這是給惦念量身高，"他的指腹劃過影子的邊，"涼了的甜長不了這麼快，隻有被晨光吻過的新模樣，才能讓日子有盼頭，不長不短，剛好夠看出時光在往前走。"
立春的雨夾雪落在燈籠上，紅繩的影子在濕雪上洇成模糊的團，像塊剛滴在紙上的紅墨。女兒往每個燈籠裡放了顆彩色糖球，"給太爺爺的新模樣添點色，"她的指甲縫裡嵌著糖渣，"這樣單調的紅、素淨的白、寡淡的灰，都能多些花樣，不會沉悶，變的更熱鬨。"那個癡呆的老爺爺突然來轉燈籠，他總在影子最模糊時輕輕撥，讓新模樣能慢慢顯形，"你爺爺總說惦念要等，"他指著雨裡的影子，"就像發麵要等發酵，急出來的新模樣會僵，等出來的新模樣，才夠自然，新模樣的妙處，不在變得多快，在那份"順"，跟著節氣走、順著心意變，才讓人舒服，硬拗的新模樣，早被雨泡成了泥。"
表妹帶孩子來看新模樣時，小家夥的小手在"萌"頁拍，突然抓起張奶奶曾孫的樹葉笑——樹葉的芽尖沾著紅漆，是祖父漆刷的碎屑，而芽展開的角度，剛好能對上紅繩影子的弧度，芽上的絨毛在晨光裡發亮，像太爺爺在輕輕吹。"這孩子是新模樣派來的發現員，"表妹發來視頻，鏡頭裡小家夥舉著樹葉往燈籠上湊，樹葉的影和紅繩的影在雪地上疊成心，"你看這新模樣接得多巧，太爺爺的惦念順著芽往上長，一點不生疏。"視頻裡的小家夥舉著心影，往台賬的空白處蓋，雪地上的紅印像個會跳的逗號，等著續寫新的故事。
雨水的清晨，有個學美術的姑娘在雪地上畫紅繩影子，她的畫板上，昨天的影子和今天的影子連成串，像條遊動的魚。"我總覺得惦念該有形狀，"她往影子的輪廓裡填水彩，紅裡摻了點黃，像晨光吻過的暖，"原來新模樣不是憑空變，是昨天的惦念生了今天的芽。"父親把祖父的迷你漆刷遞給她，"這是給新畫筆蘸點老紅，"他指著畫板上的魚，"你看這魚尾的彎，和漆刷的彎一個樣，變的是衣裳，不變的是骨，涼了的甜哪有這骨。"
驚蟄的雷聲裡，雪地上的紅繩影子突然活了，被風吹得忽左忽右，像在跳新的舞步。女兒發現，影子的每個新動作，都和社區裡的笑聲同步：張奶奶的曾孫笑時，影子會抖；麵包店的姑娘笑時，影子會彎；歸人進門時，影子會頓一下，像在點頭。"太爺爺的惦念在學跳舞呢，"她的小手跟著影子晃，"涼了的甜哪會這麼靈，隻有裝著無數笑聲的惦念，才夠踩準日子的節拍。"那個失去爺爺的小男孩，在影子旁擺了排糖人，每個糖人的姿勢都和影子一樣，"老師說新模樣要有人陪，"他往糖人手裡塞紅繩頭，"一個人變多孤單，大家一起變，才夠熱鬨。"
我抱著熟睡的女兒往回走時，她的兜兜裡還揣著顆沒化的彩色糖球，糖球上的甜錨印沾著晨光，紅的、黃的、綠的在手裡轉，像個小小的萬花筒。夜風裡的新暖意還在往燈籠裡鑽，紅繩的影子在雪地上勾出明天的輪廓，比今天的多了點尖，像要往春天裡紮。父親腰間的漆刷輕輕叩擊著，竹柄的包漿映著剛冒頭的草芽，"李"字刻痕裡的紅，混著糖香、草氣、笑聲的甜，像太爺爺的聲音在風裡說："看這新模樣多精神！昨天是雪堆的胖，今天是芝士的流，明天說不定是草芽的尖，惦念從來不是老古董，是跟著日子跑的孩子，天天換衣裳，卻總在你回頭時，笑著說"我在這兒"。"
女兒在夢裡咂了咂嘴，小拳頭攥著片剛抽的草芽，芽尖的紅印和燈籠上的紅一個色。我望著雪地上漸漸淡去的影子突然懂得，所謂新模樣的惦念，從不是遺忘舊的，是讓太爺爺的暖在晨光裡發芽、在笑聲裡開花、在新的日子裡結果。他從未離開，隻是換了種方式擁抱生活：是芽尖的紅，是芝士的流，是鞋印的閃，在每個清晨的新影子裡，輕輕說："看，我又變啦，是不是比昨天更像日子的模樣？"
夜風裹著新的暖意往燈籠裡鑽，紅繩的影子在雪地上畫著明天的甜錨，像在給每個盼著晨光的人說："彆急，天亮了，我又有新模樣啦。"遠處的"想家樹"晃了晃，新抽的芽纏著紅繩，在風裡輕輕點，像在應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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