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秋把剛出鍋的包子裝進竹籃時,蒸汽在玻璃上凝成細密的水珠。女兒趴在窗台數老周鋪子裡的自行車,忽然拍手道:"媽媽你看,周爺爺在擦咱們家的電動車!"
竹籃拎在手裡溫乎乎的,剛走到巷口就撞見老周直起身。他手背搭著抹布,看見竹籃裡的白麵饅頭,黝黑的臉上堆起褶子:"又讓你破費。"林晚秋把籃子往他懷裡塞:"素餡的,配你早上的稀粥正好。"
鋪子角落裡,她家那輛騎了三年的電動車正泛著新漆的光澤。"前杠掉漆的地方補了補,"老周往車座底下塞了塊新抹布,"你上下班帶孩子,彆讓鐵鏽蹭到衣服。"林晚秋想起昨天隨口提了句車杠掉漆,沒成想他記在了心上。
入秋後的第一個周末,老周的鋪子突然關了半天門。林晚秋買菜回來時,看見他蹲在槐樹下抽煙,煙蒂在腳邊堆了小半堆。"周叔,不舒服?"她把剛買的梨遞過去,老周捏著煙的手抖了抖:"兒子說要接我去城裡,鋪子......"
話沒說完就被一陣急促的車鈴聲打斷。快遞員抱著個大箱子站在巷口,臉漲得通紅:"誰是林晚秋?這冰箱太重了,搬不動!"老周"噌"地站起來,把煙摁滅在鞋底:"我來。"
兩個加起來快一百歲的人,吭哧吭哧把冰箱抬上三樓。林晚秋遞水時,看見老周後頸的汗把襯衫洇成深色,後腰還貼著塊膏藥。"您這腰......"老周擺擺手:"老毛病了,歇會兒就好。"
那天傍晚,林晚秋丈夫特意炒了幾個硬菜。老周喝到微醺,解開領口的扣子說:"其實我不想走,這鋪子守了二十年,閉眼前的最後一眼,想看見槐花開。"林晚秋給她續上酒:"那就在這兒待著,我家陽台能看見槐花,到時候搬個小桌,咱仨喝酒。"
沒過幾天,老周的鋪子掛出塊新木牌:"代收快遞,免費存車"。林晚秋每天下班,都能看見自家信箱裡躺著取件碼,有時是女兒的繪本,有時是丈夫的零件。老周總說:"反正我守著鋪子,順手的事。"
深冬的一個清晨,林晚秋被砸門聲驚醒。老周舉著手機站在門口,屏幕上是他兒子發來的視頻:"晚秋你看,我孫子會叫爺爺了!"男人的聲音帶著哭腔,眼角的皺紋裡還掛著淚。林晚秋往他手裡塞了個熱水袋:"等開春暖和了,接孩子來住陣子,我家有間空房。"
年後第一場雪落時,巷口的槐樹穿了身白棉襖。林晚秋掃雪時,發現老周已經把她家門前的路鏟乾淨了。"你女兒上雪滑,"他跺著靴底的雪,"我多燒了壺薑茶,等會兒給你送上去。"
晾衣繩又掛滿了衣物,老周的深藍色襯衫和她家的碎花被單挨在一起,在風中輕輕碰撞。林晚秋看著女兒舉著糖葫蘆朝老周跑去,忽然覺得緣分就像這青石板路上的年輪,不用刻意刻畫,那些你幫我扶車、我為你留燈的瞬間,早已在時光裡刻下溫暖的印記。
暮色漫進巷子時,老周的鋪子亮起燈。林晚秋隔著窗戶看見,他正把女兒送的卡通貼紙,小心翼翼地貼在那台修了無數次的收音機上。收音機裡傳出咿咿呀呀的評劇,和廚房裡飄出的飯菜香纏在一起,在雪夜裡釀成了最綿長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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