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秋推開窗戶時,晚風卷著槐花香漫進來。老周正坐在鋪子門口的小馬紮上,手裡捏著張粉色的凱蒂貓貼紙,對著收音機上的裂紋比劃了半天,才慢慢把邊角按平。
那台收音機是老周媳婦留下的,外殼掉了漆,旋鈕也鬆了,卻總在清晨準時響起天氣預報。前陣子突然啞了聲,是林晚秋的丈夫拆開修了三天,換了七八個零件才讓它重新出聲。
"周爺爺,那個小熊的貼在側麵!"女兒趴在二樓欄杆上喊,手裡還攥著張沒拆封的奧特曼貼紙。老周抬起頭笑,眼角的皺紋擠成朵花:"好,聽我們囡囡的。"
第二天一早,林晚秋去買豆漿,看見老周正對著收音機出神。陽光透過槐樹葉的縫隙落在機身上,粉色凱蒂貓旁邊,不知何時多了片用透明膠帶粘住的銀杏葉——那是去年秋天女兒撿給他的,說像小扇子。
"這玩意兒現在能收到七個台了,"老周摩挲著貼滿貼紙的外殼,"昨晚半夜聽評書,講到嶽飛傳,真帶勁。"林晚秋想起丈夫說過,為了讓收音機多收兩個台,他特意跑電子市場淘了個進口零件。
入夏後雨水多,老周的關節炎犯了。那天林晚秋下班,看見他正佝僂著背給自行車補胎,膝蓋上綁著厚厚的護膝。"我給您找了瓶艾葉精油,"她把瓶子遞過去,"我媽說這玩意兒擦著管用。"老周接過去時,手指在瓶身上的花紋上蹭了蹭,像捧著什麼寶貝。
沒過幾天,林晚秋發現陽台的晾衣繩被換成了更粗的鋼絲繩。老周站在梯子上係最後一個結,褲腳還沾著泥:"之前那根用了五年,怕鏽斷了。"他低頭看見晾著的床單被風吹得搖晃,又往旁邊加了個固定樁,"這樣就穩當了。"
女兒放暑假那天,抱著個紙盒子跑回來,裡麵是老周給她做的儲蓄罐——用奶粉罐改的,罐口纏著磨圓的銅絲,外麵貼滿了各種卡通貼紙,都是這些年女兒送的那些。"周爺爺說,存滿了就能買最新的水彩筆。"孩子舉著罐子轉圈,貼紙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秋末的一個傍晚,林晚秋加班晚歸,發現鋪子還亮著燈。老周坐在燈下給收音機換電池,旁邊放著碗沒吃完的麵條,上麵臥著個荷包蛋——是她早上特意多煎的,用保溫盒裝著送過去的。
"等你半天了,"老周把一個塑料袋遞過來,"你媽寄來的柿子,我給你放鋪子裡晾著了,剛軟乎。"塑料袋上還貼著張便簽,是老周歪歪扭扭的字:"每天吃一個,彆空腹"。
林晚秋站在巷口,看著鋪子裡的燈光漫出來,在青石板上淌成一片暖黃。收音機裡正播著天氣預報,說明天有雨。她忽然想起早上出門時,老周往她電動車筐裡塞了把傘,傘柄上纏著防滑的布條——那是他用修自行車剩下的邊角料做的。
回到家,女兒已經睡熟了,小手裡還攥著半張奧特曼貼紙。林晚秋輕輕把貼紙放在孩子枕邊,轉頭看見丈夫正對著手機笑:"老周兒子發的視頻,說他爸天天跟孫子顯擺那台貼滿貼紙的收音機呢。"
窗外的月光落在陽台上,老周新換的鋼絲繩晾衣繩上,還掛著她白天洗的床單。風過時,床單輕輕揚起,像一片柔軟的雲。林晚秋忽然明白,那些貼在收音機上的卡通貼紙,那些藏在尋常日子裡的細碎牽掛,從來都不是刻意的付出,而是自然而然的惦念——就像老樹會為蔭下的人擋住烈日,溪水會給路邊的花帶去濕潤,都是緣分最本真的樣子。
夜漸深,老周的鋪子還亮著燈。收音機裡的戲曲聲斷斷續續飄過來,和遠處傳來的蟬鳴交織在一起,在這安靜的巷子裡,織成一張溫軟的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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