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音機裡的評劇正唱到精彩處,劉巧兒的唱腔清亮婉轉。老周把小馬紮往槐樹下挪了挪,讓陽光正好落在貼滿貼紙的機身上。凱蒂貓貼紙的邊角被曬得有些卷,他用指腹輕輕撫平,像在撫摸什麼稀世珍寶。
"周爺爺,我帶了新貼紙!"女兒背著書包跑過來,手裡舉著張閃著金粉的鳳凰貼紙。這是她在學校畫畫比賽得的獎品,路上攥得手心都出了汗。老周趕緊把收音機往高處挪了挪,騰出地方讓孩子貼:"往這兒貼,正中間,好看。"
林晚秋拎著菜籃子經過時,看見金鳳凰貼紙旁邊,還粘著片乾枯的銀杏葉。那是去年深秋女兒撿的,說像周爺爺鋪子前的銅鈴鐺。當時老周笑著說要做成標本,沒想到真用透明膠帶仔細粘在了機身上。
"您這收音機快成博物館了。"林晚秋把剛買的嫩豆腐遞過去,"中午做豆腐羹,給您送一碗。"老周黝黑的臉上笑出褶子:"我今早磨了豆漿,在保溫桶裡呢,你帶回去給囡囡衝麥片。"
那天下午刮起了大風,林晚秋正在辦公室改文件,手機突然震動。是老周發來的短信,隻有短短幾個字:"陽台花搬進屋了"。她心裡一暖,想起早上出門時,特意把女兒養的多肉放在了陽台欄杆上。
下班回家,看見老周正蹲在樓下,給她家的電動車補輪胎。"剛才看見輪胎癟了點,"他頭也不抬地擰著氣門芯,"你明天上班急用,我順手補好了。"車筐裡還放著個小布袋,裝著剛摘的薄荷,是老周在鋪子牆角種的,知道她夏天總愛泡薄荷茶。
入伏後天氣悶熱,林晚秋夜裡總睡不好。老周不知從哪兒聽說薄荷能安神,趁淩晨涼快,騎著三輪車去城郊的菜園摘了一大捆。"用清水焯一下,晾乾了裝枕頭裡,"他把薄荷往她手裡塞,褲腳還沾著露水,"我試過,管用。"
女兒半夜發燒,林晚秋急得團團轉。老周聽見樓道裡的動靜,披件單衣就跑了上來,手裡攥著個小藥箱:"我這兒有退燒藥,先給孩子吃上。"藥箱裡的藥都用小袋子分好,貼著他歪歪扭扭寫的服用說明,連保質期都用紅筆圈了出來。
等孩子退了燒,天已經蒙蒙亮。老周蹲在廚房幫著熬小米粥,看見灶台邊的洗潔精快用完了,默默記在心裡。第二天林晚秋下班,發現門口擺著瓶新的洗潔精,瓶身上還貼著張便簽:"買一送一,這個給你"。她知道老周從不買這種貴的,準是特意為她買的。
秋老虎肆虐的時候,林晚秋丈夫在工地中暑了。老周聽說後,中午頂著大太陽,騎著三輪車去中藥鋪買了藿香正氣水。"這玩意兒得冷藏才管用,"他把藥往冰箱裡塞,看見冷凍室裡有凍好的冰塊,又拿出來裝了個冰袋,"給你丈夫敷額頭,能快點退燒。"
那天傍晚,林晚秋在陽台收衣服,看見老周在鋪子前的空地上,用粉筆畫跳房子格子。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粉筆灰在金色的光裡輕輕飄落。女兒聽見動靜跑下樓,兩人立刻玩了起來,收音機裡的戲曲聲和笑聲纏在一起,飄出很遠。
"媽媽你看,周爺爺畫的格子裡有小花兒!"女兒興奮地喊著。林晚秋低頭看去,每個格子的角落都畫著簡單的花朵,像極了她種在陽台的太陽花。老周聽見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看你總在陽台擺弄花,想著囡囡可能喜歡。"
晚風帶著槐樹葉的清香吹過來,收音機裡的評劇正好唱到尾聲。林晚秋看著那台貼滿貼紙的收音機,在夕陽下泛著柔和的光,忽然覺得緣分就該是這樣——不必轟轟烈烈,卻在每個尋常的日子裡,用細碎的牽掛織成一張網,兜住那些突如其來的風雨,也接住那些不期而遇的溫暖。
夜裡起夜時,林晚秋看見樓下還亮著一盞燈。老周的鋪子門虛掩著,收音機裡正播放著深夜評書,貼滿貼紙的機身在燈光下,像一顆會發光的星星,靜靜照亮著這條沉睡的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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