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秋把最後一顆槐花糖放進罐子裡時,窗外的月光正落在樹樁的新芽上,葉片上的絨毛沾著露水,亮得像撒了把碎星。她忽然想起老周修收音機的那個深夜,台燈的光落在他鬢角的白發上,也是這樣閃閃爍爍,當時隻當是普通的燈光,如今才懂,那是藏在歲月裡的火種,永遠不會熄滅。
王大爺用紅繩把顆黃銅螺絲係在槐樹枝上,螺絲在風裡輕輕轉,像個微型的風向標。“老周的光就像這螺絲,”他眯眼望著轉動的金屬,“看著小,卻能把日子牢牢釘在時光裡。”繩結是老周教的“雙套結”,王大爺練了好多年才學會,說“這結越拽越緊,就像牽掛,越久越牢”。林晚秋摸著冰涼的螺絲,忽然覺得它在發燙,像老周掌心的溫度透過紅繩傳了過來。
女兒帶著孩子們在“星星槐圃”裡立了塊石碑,上麵刻著老周那句話:“光要落在根上,才長得出春天。”孩子們往碑前的土裡埋了個玻璃罐,裡麵裝著各種“光的碎片”:星星糖紙、螺絲的反光、槐花瓣的金粉。“這樣周太爺爺的光就有新家了,”小姑娘拍著泥土笑,“能長出好多好多小光。”林晚秋看著那隆起的小土包,忽然想起老周總把螢火蟲裝進玻璃罐,說“黑暗裡的光,才更懂得照亮”。
賣槐花醬的小夫妻在攤位旁種了排五角星花,藤蔓順著支架往上爬,把“周爺爺的秘方”招牌纏成了綠色的畫。“這花的籽像小螺絲,”年輕媳婦摘了顆籽給顧客看,“撒在哪,哪就開花,像周爺爺的光,落到哪,哪就甜。”有個背著畫板的姑娘來寫生,畫裡的花藤纏著螺絲,螺絲連著槐花,槐花映著星光,落款寫著“不滅的光”。
博物館的留言冊上,有人畫了幅簡筆畫:個舉螺絲刀的老人站在槐樹下,周圍的人手裡都捧著光,有的是槐花,有的是螺絲,有的是笑容。畫旁寫著:“原來光從不會滅,隻是換了好多雙手捧著。”管理員說,畫的作者是那個穿軍裝的老人的孫子,他特意從外地趕來,說“要把爺爺看見的光,畫給更多人看”。
暴雨衝倒了“槐花路”旁的籬笆,街坊們重修時,在每個樁腳都擰了顆黃銅螺絲,是王大爺新配的那種。“老周說籬笆要紮深,”大家邊擰螺絲邊聊天,“就像光要紮進心裡,才擋得住風雨。”孩子們在籬笆上掛了串玻璃罐,裡麵裝著螢火蟲,夜裡亮起來,像條會發光的項鏈,把整條巷口都串在了一起。
除夕夜的長桌上,除了槐花餃子,還多了盤“螺絲饅頭”,是女兒的女兒捏的,麵團上擰著螺旋紋,頂端嵌著顆紅豆,像螺絲帽。“周太爺爺的饅頭會發光,”孩子舉著饅頭給大家看,“紅豆是星星,螺旋是光的路。”林晚秋咬了口饅頭,甜裡帶著麥香,忽然覺得那螺旋紋像時光的年輪,圈著老周的光,圈著槐花的甜,圈著代代相傳的暖,越圈越厚,越圈越亮。
她望著窗外滿巷的光——燈籠的光、星光、螢火蟲的光、還有孩子們眼裡的光,忽然徹底明白:老周眼裡的光,早已不是某個人的光,它落在槐花裡,成了會結果的甜;落在螺絲裡,成了能承重的骨;落在牽掛裡,成了代代相傳的魂。它是無數雙手捧著的暖,是無數顆心孕育的春,是無數個日子擰成的繩,把平凡的歲月係成了永不散落的結。
風穿過巷口,帶著滿世界的光與甜,像老周在說:“你看,這樣的光,才擰得牢,亮得久。”樹樁上的新芽頂著星光搖晃,仿佛在點頭,又仿佛在生長——它知道,自己也是這光的一部分,要把根紮得更深,把光傳得更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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