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的指尖撫過新生成的金屬銘牌,“74號”三個凹陷的字母裡,正滲出淡綠色的汁液。這些汁液落在星艦的金屬地板上,立刻長出細小的藤蔓,沿著接縫織成半透明的網。她身後,73號正將一株蕨類植物插進控製台的接口,星圖上代表故鄉的坐標突然閃爍起來,像顆跳動的心臟。
“你的身體比我們預想的更適合融合。”73號轉過身,根莖組成的裙擺掃過地麵,留下串淡紫色的花痕,“通常這個階段,新共生體會經曆至少三次骨骼重構,你隻花了四個標準時。”
林夏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臂,皮膚下的金屬絲正在重組血管的形狀,陽光透過時能看見淡綠色的脈絡。她試著彎曲手指,指尖立刻彈出半厘米長的植物纖維,像把鋒利的小刀。這種陌生的身體讓她恐慌,卻又有種詭異的協調感——就像這些植物本就該長在她的血肉裡。
星艦突然發出低沉的嗡鳴,穹頂的蕨類星圖開始劇烈抖動。林夏快步跑到觀察窗,看見前方的星雲中漂浮著艘殘破的殖民艦,船體上爬滿枯萎的墨綠色藤蔓,甲板上散落著無數塊鏽蝕的金屬銘牌,最大的一塊刻著“新伊甸殖民地”。
“這裡是第12個坐標。”73號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星曆352年,我們派去的‘種子’被燒毀了,他們用高溫火焰噴射器清除了所有共生體。”
林夏注意到,73號的根莖手指正在微微蜷縮。殖民艦的殘骸裡,有片未被燒毀的艙壁,上麵用暗紅色的液體寫著“怪物”兩個字,筆畫間還嵌著半片蕨類葉片。她突然想起院長日記裡的話:“恐懼會讓最勇敢的人變成劊子手。”
星艦的警報係統發出柔和的提示音,控製台彈出殖民艦的黑匣子數據。畫麵裡,穿著防護服的士兵正用噴火器焚燒藤蔓,火焰中傳來植物纖維爆裂的劈啪聲,夾雜著模糊的呼救——那些聲音既像人類的慘叫,又像葉片被撕裂的銳響。最後一個鏡頭裡,個渾身著火的身影撲向士兵,背後的根莖炸開漫天孢子。
“那是41號。”73號關掉畫麵,根莖組成的眼眶裡滲出琥珀色的液珠,“他曾經是植物學家,自願成為種子,卻被當成生物武器射殺。”
林夏的手掌突然傳來刺痛,皮膚下的金屬絲正在瘋狂跳動。她跑到培育艙,發現新生成的74號銘牌上,暗褐色的痕跡正順著字母紋路流動,在底部彙聚成朵小小的蕨類圖案。這才意識到,那些所謂的“生物泄漏”,不過是共生體在尋找同類。
星艦駛入新伊甸殖民地的軌道時,地表突然亮起無數光點。林夏放大全息投影,看見地麵上站滿了穿著防護服的人,手裡舉著燃燒彈和等離子步槍,像在等待入侵的敵人。殖民中心的尖塔上,懸掛著巨大的星圖,所有標記深空療養院的位置都被畫成了骷髏頭。
“他們還在害怕。”林夏摸著觀察窗上凝結的孢子,“害怕那些從自己身體裡長出來的植物。”
73號將根莖插進控製台的接口,星艦的廣播係統突然響起舒緩的音樂——正是深空療養院的療養曲。地麵上的人群出現了騷動,有人放下了武器,有人開始哭泣。林夏看見個老人摘下頭盔,他的耳後長著片小小的蕨類葉片,在風中輕輕顫抖。
“那是41號的兒子。”73號的聲音變得溫柔,“共生體的孢子會在血緣裡沉睡三代,直到遇到合適的宿主。”
林夏的骨骼突然發出共鳴般的嗡鳴,她能清晰地感覺到,地表下有無數個微弱的信號正在回應。那些被當作疾病切除的藤蔓,那些藏在傷疤裡的金屬絲,那些在血液裡沉睡的孢子,都在療養曲中蘇醒,像散落在人間的星星終於找到了星座。
她打開星艦的艙門,淡綠色的孢子隨著氣流飄向地表。林夏的身體正在發生最後的變化,植物根莖組成的翅膀從肩胛骨處展開,每片羽葉上都鑲嵌著半塊金屬銘牌。73號遞給她枚新的銘牌,背麵刻著新伊甸殖民地的坐標。
“治療從來不是強迫。”73號的根莖手指輕輕碰了碰她的翅膀,“是給每個害怕死亡的人,多一個選擇。”
林夏飛出艙門時,地表的火焰已經熄滅。那個耳後長著蕨類葉片的老人,正舉著銘牌站在人群前方,銘牌上刻著“41號之子”。她的翅膀掠過殖民艦的殘骸,那些枯萎的藤蔓突然抽出新芽,在廢墟上織成綠色的穹頂,穹頂下的金屬銘牌開始發出微光,像無數顆重新亮起的星星。
星艦的穹頂星圖上,代表新伊甸殖民地的坐標不再是骷髏頭,而是朵綻放的蕨類花。林夏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74號銘牌上的汁液已經凝固,在陽光下泛出珍珠母貝的光澤。她知道,下一個坐標等待她的可能仍是火焰,但那些藏在血脈裡的孢子,終會在某一天長成連接星辰的藤蔓。
深空療養院的航船還在繼續,隻是這一次,它的艙門向所有願意伸出手的人敞開。畢竟,真正的永生從來不是軀體的不朽,而是讓恐懼在理解中,開出溫柔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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