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野的帳篷搭在山穀背風處,帆布上還沾著暗河的泥漿。林深蹲下身檢查固定繩時,發現地釘旁壓著塊平整的頁岩,上麵用炭筆拓印著完整的螺旋紋路,比之前找到的碎片多出三道分支。
“這是暗河係統圖。”周野咬著壓縮餅乾湊過來,左額的傷口剛拆線,紗布上洇出淡淡的粉紅,“最粗的支流通向冰川融水區,另外兩條……”他突然停住,指尖在最細的分支上敲了敲,“這條標注著紅色三角,可能是危險區。”
蘇芮正用碘伏擦拭登山杖上的鏽跡,聞言抬頭看向頁岩:“昨天在暗河隧道裡,我好像看到過同樣的三角標記,就在火堆對麵的岩壁上。”她忽然想起什麼,從背包裡翻出那枚變形的指南針,“當時覺得這指針歪得奇怪,現在看來……”
指針並非失靈。林深接過指南針翻轉過來,發現底部刻著個極小的螺旋,與岩畫上的紋路完全吻合。“這不是普通指南針。”他用小刀撬開背麵的金屬殼,裡麵藏著卷折疊的羊皮紙,展開後露出手繪的山脈輪廓,“是張藏寶圖?”
羊皮紙邊緣已經碳化,墨跡在潮濕環境裡暈成模糊的團塊。但周野很快辨認出關鍵標記——三座相連的雪峰,正是橫斷山脈的“三姐妹峰”。去年他們在登山論壇上見過相關傳說,據說山腳下藏著古代馬幫遺留的物資庫。
“周叔叔的研究筆記裡提過。”少年突然開口,聲音低了些,“他說三姐妹峰的暗河係統連通著廢棄的鹽道,隻是從來沒人找到過入口。”
林深的動作頓住了。周野的父親是地質學家,三年前在考察三姐妹峰時失蹤,至今杳無音訊。這或許就是少年執意深入暗河的原因——他在尋找父親的蹤跡。
次日清晨,三人沿著岩畫指引的支流前進。暗河隧道漸漸收窄,僅容一人側身通過,岩壁上的螺旋標記越來越密集,偶爾還夾雜著奇怪的符號。周野說那是古代山民記錄水位的暗號,最近的符號還很新,像是有人剛添上去的。
“有人比我們先到?”蘇芮的手電掃過前方,突然照亮個懸掛在岩壁上的登山扣,金屬表麵還很光潔,“這是專業級的鈦合金扣,應該是最近幾天留下的。”
林深試著拉動登山扣,整麵岩壁竟緩緩向內轉動,露出個僅容一人通過的石門。門後是條乾燥的通道,地麵鋪著整齊的青石板,兩側岩壁上鑿著油燈槽,裡麵的燈芯還保持著燃燒過的焦黑痕跡。
“這裡有人生活過。”周野撫摸著石壁上的刻痕,“這些是近十年的鑿印,比古岩畫新很多。”
通道儘頭豁然開朗,竟是座依山而建的石屋。屋頂的天窗漏下細碎的陽光,照亮堆放在角落的地質儀器——全站儀、岩芯取樣器、還有台老式衛星電話。周野突然僵在原地,指著儀器上的銘牌,指尖抑製不住地顫抖:“這是我爸的設備!”
石屋中央的木桌上擺著本攤開的日誌。最新的記錄停留在三個月前,字跡潦草得幾乎難以辨認:“螺旋紋指向鹽道終點,水位上漲前必須找到泄洪口……三角區是陷阱……”最後幾個字被墨水浸透,隻隱約看出“勿入”二字。
“三個月前?”蘇芮突然覺得後背發涼,“周叔叔失蹤三年了,怎麼會有三個月前的記錄?”
周野沒說話,隻是翻到日誌最後一頁。那裡貼著張泛黃的照片,年輕的地質學家抱著個小男孩站在雪山前,背景裡的帳篷上掛著個熟悉的銅鈴——和林深送他的那個一模一樣。
“是我五歲時拍的。”少年的聲音帶著哽咽,“他說等我十八歲,就帶我行遍橫斷山脈的每條暗河。”
一陣水流聲突然從石屋深處傳來。林深掀開角落的氈布,發現下方竟是道通往地下的階梯,潮濕的空氣中彌漫著硫磺的味道。“日誌裡說的泄洪口,可能就在下麵。”他打開應急燈,光柱裡漂浮著細密的水珠,“但三角區的陷阱……”
話音未落,周野已經踩著階梯往下走了。“我必須去看看。”少年的聲音在通道裡回蕩,“不管是陷阱還是什麼,這是唯一的線索。”
階梯儘頭是片開闊的溶洞,鐘乳石在燈光下折射出奇異的光彩。中央的石台上擺放著個青銅匣子,表麵雕刻著完整的螺旋紋路,與他們找到的岩畫碎片完美契合。周野剛要伸手觸碰,林深突然拽住他的手腕:“彆動!”
石台周圍的地麵上,畫著個巨大的紅色三角,邊緣還殘留著新鮮的石灰粉。“這就是日誌裡的陷阱。”林深用登山杖輕輕敲擊地麵,石板發出空洞的回響,“下麵是空的,可能是個積水潭。”
蘇芮突然指著青銅匣:“上麵有鑰匙孔,形狀和指南針背麵的螺旋一樣!”
林深掏出那枚變形的指南針,果然嚴絲合縫地插進鎖孔。隨著“哢噠”一聲輕響,匣蓋緩緩彈開,裡麵沒有金銀財寶,隻有疊整齊的地質報告,和一張夾在其中的便簽:
“小野,當你看到這些,爸爸或許已經找到最終的暗河源頭。三姐妹峰的鹽道連通著地下熱泉,螺旋紋的真正含義是水循環係統。沿著熱泉的方向走,能找到回家的路。勿信三角標記,那是前人誤導的陷阱。”
便簽右下角的日期,正是三個月前。
溶洞突然劇烈震顫起來,頂部落下簌簌的碎石。周野抓起報告塞進背包:“熱泉!他說的是地熱活動區!”三人剛衝出溶洞,身後就傳來轟然巨響,整個石台連同青銅匣一起墜入了積水潭。
回到石屋時,衛星電話突然發出微弱的信號音。周野撲過去抓起聽筒,裡麵傳來斷斷續續的電流聲,夾雜著熟悉的咳嗽:“小野……聽到嗎……我在……冰川融水區……”
信號戛然而止。但少年已經紅了眼眶,他舉起那疊地質報告,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他還活著!報告裡記錄著最新的水溫數據,他一定在等我們!”
林深望著天窗投下的陽光,突然明白岩畫螺旋的真正含義。所謂“重生之河”,從來不是指具體的河流,而是那些在絕境中指引方向的希望——是登山繩上的血跡,是銅鈴的聲響,是父親留給兒子的最後線索。
“收拾裝備。”他拍了拍周野的肩膀,“我們去找他。”
蘇芮正在檢查地圖,聞言抬頭笑了笑,眼角的疤痕在陽光下泛著淺淡的光澤。遠處的暗河依舊靜靜流淌,仿佛在訴說著山與河的秘密,而那些藏在螺旋紋路裡的等待,終將在某個清晨迎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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