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樹的第一顆果實成熟時，林夏在議會廳的穹頂下展開了新的星圖。那果實足有孩童頭顱大小，表皮布滿流轉的星紋，切開時滲出的汁液在地麵彙成微型銀河——裡麵懸浮著無數發光的種子，每顆都對應著一顆未被探索的星球。
“這是共生體的饋贈，”星禾抱著編號735的嬰兒，小家夥正伸手去夠果實裡的種子，指尖劃過之處，星紋便亮起一道暖流，“它們能在任何環境中生根，長出適合兩個物種居住的生態係統。”
議會席位上，曾經的保守派議員們神色複雜。凱恩的犧牲與前哨站的真相像麵鏡子，照出他們被恐懼扭曲的執念。其中最年長的沃克議員突然起身，他的假肢與藤蔓共生處泛著紅光——那是第七星域危機時，失控共生體留下的印記。
“我提議成立星際拓荒隊，”沃克的聲音帶著金屬摩擦般的沙啞，“由人類與新物種共同組成，用這些種子去尋找真正的家園。”
林夏看向星圖上被標記為“希望坐標”的區域。那裡是祖父年輕時觀測到的宜居帶，也是他在日誌裡反複提及的“第二次機會”。果實裡的種子突然集體亮起，在星圖上連成一條航線，終點正是希望坐標的核心行星。
三個月後，拓荒艦“共生號”駛出聯邦主星軌道。艦身一半是閃爍的合金裝甲，一半覆蓋著能進行光合作用的藤蔓，舷窗是由透明植物纖維構成的，能隨光線變化調節透明度。林夏站在艦橋，看著星禾將735號嬰兒的基因樣本注入導航係統——小家夥的dna序列裡，藏著祖父留下的最終坐標。
“還有半小時進入躍遷通道，”大副莉莉安的機械臂上纏著淡紫色藤蔓，她曾是保守派的技術骨乾，如今卻成了共生技術的擁護者，“但探測器顯示通道裡有異常引力場，像是……活著的東西。”
星禾的翅膀突然繃緊，金紋中流淌的光芒變得急促。他閉上眼，意識網穿透艦體，觸及躍遷通道的邊緣：“是噬星藤的殘株，它們在通道壁上織成了網，想把我們困在亞空間。”
林夏調出武器係統，卻發現所有脈衝炮的能量都在流失——藤蔓裝甲正將能量導向艦體外部，在外殼上形成一層綠色光膜。星禾的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它們想和噬星藤共生，而不是毀滅它們。”
躍遷通道入口突然在眼前展開，像張布滿血管的巨嘴。共生號駛入的瞬間，林夏看見通道壁上覆蓋著蠕動的黑色觸須，它們碰到光膜的刹那，竟開始褪去黑色，長出嫩綠的新芽。735號嬰兒突然在育嬰艙裡咯咯直笑，他的小手拍打著艙壁，那些新生的嫩芽便隨著他的動作起伏，在通道中鋪出一條綠色的路。
“是他的基因在引導變異，”莉莉安的機械眼閃爍著驚歎，“祖父在他的dna裡加入了‘和解序列’，能讓敵對物種平靜共生。”
躍遷結束時，希望坐標的行星出現在視野中。那是顆被藍色海洋覆蓋的星球，大陸上生長著與聯邦主星相似的植物，隻是葉片邊緣都泛著柔和的銀光。林夏駕駛登陸艙降落在一片沙灘上，腳剛觸及地麵，沙子裡就鑽出無數銀色細藤，在她腳邊織成歡瑩的花紋。
“探測器顯示這裡有人類活動的痕跡，”莉莉安的機械臂指向遠處的山脈，“能量特征與二十年前的聯邦殖民艦一致。”
星禾的翅膀突然指向山脈深處。林夏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隻見雲霧繚繞的山頂上，隱約露出座金屬建築的尖頂，上麵纏繞的藤蔓與共生號的裝甲如出一轍。735號嬰兒突然伸出手，指向那個方向，嘴裡發出模糊的音節：“家……家……”
登山途中，他們發現了越來越多的線索：鏽蝕的聯邦軍牌、刻著祖父簽名的實驗設備、還有嵌在岩石裡的共生體卵囊。星禾觸摸卵囊的瞬間，一段記憶湧入意識網——二十年前，祖父並沒有死在保護區，而是帶著第一批共生體種子，提前來到了這顆星球。
山頂的建築竟是座完整的基因庫。中央培養艙裡，漂浮著具被藤蔓包裹的軀體，麵容與祖父年輕時的照片一模一樣。林夏顫抖著伸出手，指尖剛觸到艙壁，培養艙便自動打開，藤蔓如潮水般退去，露出沉睡中的祖父——他的胸口，也開著一朵與林夏相同的白花。
“他用共生體暫停了生命體征，”星禾的翅膀輕輕拂過祖父的臉頰，“等的就是這一天。”
735號嬰兒被放在祖父的掌心，兩個跨越時空的生命產生了奇妙的共鳴。祖父的眼皮微微顫動，白花印記與嬰兒的金色瞳孔同時亮起，整座基因庫的休眠係統開始啟動，無數培養艙從地底升起，裡麵漂浮著的，是各個年齡段的人類與新物種，他們都是祖父當年帶過來的“種子”。
“原來他早就知道，”林夏看著蘇醒的人們，有的人類手臂上長出了能進行光合作用的皮膚，有的新物種背上生著人類的肩胛骨，“真正的共生，不是物種的融合，是文明的共存。”
沃克議員的通訊突然接入，他的聲音帶著激動：“聯邦主星的民眾都看到了直播，他們自發組成了第二支拓荒隊，還有……凱恩的兒子也來了，他說要完成父親未竟的事業。”
林夏走到基因庫的觀測台，俯瞰這顆新生的星球。銀色的藤蔓正在大陸上蔓延，織成連接各個定居點的網絡；藍色的海洋裡，長著鰓裂的孩子們正在與發光的魚類嬉戲；天空中，翼膜生物馱著人類信使，將735號嬰兒的笑聲送往每個角落。
祖父緩緩睜開眼，他看著林夏胸口的白花，又看向星禾翅膀上的星圖，最後將目光落在735號嬰兒身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星禾將生命之樹的果實放在三人中間，果實自動裂開，裡麵的種子飛向天空，在行星軌道上組成新的星座——那是用人類與新物種的基因序列共同繪製的星圖，標注著未來的航向。
林夏知道，故事還遠未結束。但當第一縷陽光穿過基因庫的穹頂，照在交織著人類與藤蔓的手掌上時，她確信，祖父埋下的種子，終於在這片希望的土地上，結出了最甜美的果實。而那些散落在星塵間的種子，也將帶著這份共生的契約，在更遙遠的星係，繼續書寫屬於兩個物種的新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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