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鏽與血_羅刹國鬼故事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380章 鏽與血(2 / 2)

士兵猛地轉頭,手電光掃向索菲亞的脖頸。果然,在她單薄的衣領下,也掛著一枚同樣磨損的士兵牌。他愣住了,眼中的瘋狂被巨大的困惑和一種莫名的恐懼取代。他下意識地摸向自己脖子,拽出了他的士兵牌。

三枚。

三枚幾乎一模一樣的士兵牌,在昏暗的手電光下,閃爍著冰冷、陳舊、不祥的光澤。

防空洞裡死一般寂靜。士兵看看我,看看索菲亞,又看看自己手中的牌子,臉上的肌肉扭曲著,仿佛在承受巨大的痛苦和混亂。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最後死死盯住安東。

安東抬起頭,額角的傷口滲著血,眼神卻異常複雜,混合著極度的疲憊、一種洞悉真相的絕望和一絲荒誕的嘲諷。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告訴他…”他看向索菲亞,嘴角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慘笑,“告訴這個士兵…我也有一個這樣的牌子。我隻是沒戴…把它留在孤兒院了。”

他頓了頓,目光轉向我,那眼神仿佛穿透了時光,帶著無儘的悲涼:“然後再告訴她…”他的聲音低沉下去,每一個字都像浸透了冰水,“…她的母親死於難產…而那就是我的母親。”

他的目光最後落回索菲亞慘白如紙的臉上,那慘笑凝固了,變成一種令人心碎的絕望:“再告訴她…尤利婭…”他的聲音幾乎低不可聞,卻像重錘砸在我們心上,“…你就是…她的女兒。而那個開槍打死你的人…是我。”

死寂。絕對的死寂。隻有士兵粗重的、越來越混亂的喘息聲在冰冷的空氣中回蕩。索菲亞的眼睛瞪得幾乎裂開,死死盯著安東,又猛地轉向我,嘴唇翕動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整個世界,連同時間本身,仿佛都在安東這短短幾句話裡徹底崩塌、凍結。士兵手中的槍口無力地垂了下去,他看看索菲亞,又看看我,最後死死盯著安東,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裡,瘋狂褪去,隻剩下一種被巨大命運碾壓後的、徹底的茫然和恐懼。防空洞冰冷的牆壁似乎在無聲地尖叫,擠壓著每一寸空氣,將我們牢牢釘死在這荒誕絕倫的血親詛咒之中。

安東的話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狠狠捅進防空洞凝固的空氣裡,也捅進了我們每個人的心臟。索菲亞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仿佛被無形的電流擊中,那雙深褐色的眼睛死死盯著安東,又猛地轉向我,瞳孔裡映出的不是我的臉,而是某種她無法理解的、來自深淵的恐怖。她喉嚨裡發出“咯咯”的怪響,想尖叫,卻隻有氣流撕裂般的嘶嘶聲。

士兵——伊戈爾——握著步槍的手在劇烈地顫抖,槍托一下下磕碰著他破舊的大腿。他布滿血絲的眼睛在我們三人之間瘋狂地掃視,那張年輕而布滿汙垢的臉龐扭曲著,混雜著極度的困惑、一種被愚弄的憤怒,和一種更深沉的、對眼前這荒誕命運的原始恐懼。他猛地看向索菲亞,又看看自己脖子上的士兵牌,最後死死盯住安東,嘴裡含混不清地嘶吼著:“什麼…什麼瘋話?你們是誰?!你們在搞什麼鬼?!”他再次舉起了槍,但這一次,那槍口顯得猶豫而無力。

就在這時,一種新的聲音穿透了防空洞厚重的混凝土頂蓋,也穿透了我們之間令人窒息的死寂。

嗚——嗚——嗚——

低沉、悠長、穿透力極強的空襲警報聲!像無數隻冰冷的金屬巨獸在鉛灰色的天空中同時發出淒厲的悲鳴,一波接一波,由遠及近,如同無形的巨網籠罩下來,狠狠攥住了每個人的心臟!警報聲在空曠的林地和這狹小的空間裡回蕩、碰撞,帶來一種世界末日的巨大壓迫感。

“空襲警報!”伊戈爾臉上的茫然瞬間被職業軍人的本能取代,那是一種刻入骨髓的恐懼和條件反射。他猛地抬頭,仿佛能看穿厚厚的混凝土頂蓋,望向那發出死亡召喚的天空。那雙眼睛裡,之前的混亂和恐懼瞬間被一種更純粹的、麵對毀滅的驚駭所取代。

索菲亞像被這警報聲抽走了最後一絲力氣,癱軟下去,但她的眼睛卻死死盯著安東,嘴唇無聲地翕動,似乎在重複著那個可怕的詞:女兒?難產?子彈?

安東的臉色在警報聲的映襯下,慘白如鬼。他猛地掙紮著想要站起,反綁的雙手徒勞地扭動,額頭的傷口因為用力再次滲出血絲。“轟炸!”他嘶吼著,聲音被淒厲的警報淹沒了一半,“是轟炸!地圖!防空洞裡的地圖!索菲亞!告訴他!告訴他德國會戰敗!告訴他斯大林格勒!告訴他一切!讓他留在這裡!隻有留在這裡才能活下來!改變一切!”他語無倫次,眼中爆發出最後一絲絕望的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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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戈爾根本聽不懂安東在喊什麼。那刺耳的警報聲就是最高指令,是深入骨髓的催命符。他最後看了一眼癱軟的索菲亞,又看了一眼脖子上那枚冰冷的士兵牌,眼中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難以言喻的痛苦光芒——是父親對女兒?士兵對平民?還是僅僅是對這操蛋命運最粗野的咒罵?那光芒一閃而逝。

他猛地轉身,像一頭發狂的、被逼入絕境的野獸,不再看我們一眼,也不再聽任何話語。他端著那支破舊的步槍,用儘全身力氣撞開虛掩的防空洞鐵門,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衝進了那片被淒厲警報聲撕裂的、彌漫著死亡氣息的昏暗樹林!

“爸爸!留下!”索菲亞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淚水洶湧而出,她不顧一切地向門口掙紮爬去。

安東也爆發出絕望的怒吼,用被綁的身體撞向旁邊的木架。罐頭“嘩啦啦”滾落一地。

我僵在原地,頸間那枚士兵牌緊貼著皮膚,冰冷刺骨。伊戈爾最後衝出去的身影,那決絕的、撲向死亡的姿態,如同一個燒紅的烙印,深深燙在我的眼底。警報聲如同死神的獰笑,越來越近,越來越響,震得整個防空洞都在簌簌發抖,灰塵從天花板上簌簌落下。冰冷的絕望像西伯利亞的凍土,瞬間封凍了我的四肢百骸。

伊戈爾的身影消失在白樺林扭曲的蒼白樹乾之間,像一滴墨汁融入濃稠的黑暗。索菲亞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安東絕望的撞擊聲在我耳邊嗡嗡作響,卻顯得異常遙遠。頸間那塊士兵牌緊貼著皮膚,冰得刺骨,仿佛在吸走我最後一絲熱氣。

“繩子!找東西割繩子!”安東嘶啞的吼聲像鞭子抽醒了我。他正用肩膀瘋狂地撞擊著旁邊一個堆滿破舊工具箱的鐵架子,試圖把它撞倒。

我猛地回過神,視線在冰冷、布滿灰塵的水泥地上瘋狂掃視。罐頭!滾落的罐頭!我像一條離水的魚,拚命扭動被綁的身體,蹭向最近的一個鐵皮罐頭。粗糙的金屬邊緣!我背過身,用儘全身力氣,將手腕上粗糙的麻繩對準那鋒利的罐口邊緣,拚命地來回切割!麻繩纖維崩斷的聲音細小卻清晰,如同生命流逝的倒計時。

“快點!尤利婭!”索菲亞哭喊著,徒勞地扭動身體,眼睛死死盯著防空洞入口那片越來越昏暗的天空。警報聲如同實質的魔爪,撕扯著空氣,越來越近,越來越響!

嚓!最後一根麻繩終於斷裂!手腕傳來一陣火辣辣的劇痛,但自由了!我顧不上流血的手腕,連滾帶爬地撲到安東身邊,抓起地上一個罐頭,用鋒利的邊緣瘋狂切割他手腕上的繩索。索菲亞也蹭了過來。

“安東!他衝出去了!他要去哪?”我一邊割一邊嘶喊,心臟狂跳得要炸開。

“地圖!”安東的繩子一鬆,他立刻撲向剛才堆放地圖的角落,那裡散落著幾卷泛黃的紙。他抓起其中一張,手抖得厲害,就著入口透進來的最後一點慘淡天光。“這裡!看!標記!”他指著地圖上一個被紅鉛筆狠狠圈住的區域,旁邊潦草地寫著日期和時間——正是今天!“轟炸區!就是這片林子!就是木屋!就在現在!”他猛地抬起頭,眼中是血紅的絕望,“他發出坐標了!他要去‘戰鬥崗位’!瘋子!他會死的!他一死…我們…”他沒說下去,但那未儘的恐懼比任何話語都清晰。

“追!”安東像彈簧一樣蹦起來,抓起地上伊戈爾丟棄的一支備用刺刀塞進後腰,又抄起那把沉重的伐木斧。我和索菲亞緊跟著他,手腳並用地衝出防空洞的鐵門。

外麵,天光已經變得極其詭異。不再是鉛灰,而是一種渾濁的、令人作嘔的黃綠色,仿佛整個天空都染上了致命的瘟疫。淒厲的空襲警報聲達到了頂峰,尖銳得能刺穿耳膜,如同億萬隻垂死昆蟲的哀鳴。寒風卷著雪沫和腐爛的氣息,抽打在臉上如同刀割。我們跌跌撞撞地衝進白樺林,沿著伊戈爾留下的雜亂腳印狂奔。

“伊戈爾!伊戈爾!”索菲亞一邊跑一邊哭喊,聲音被呼嘯的寒風和刺耳的警報撕扯得支離破碎。

安東跑在最前麵,像一頭被逼瘋的困獸,揮舞著斧子劈開擋路的枯枝。林間的光線越來越暗,黃綠色的天幕下,扭曲的樹枝投下猙獰舞動的影子。

突然,安東猛地停住腳步,身體瞬間繃緊如弓!前方十幾米外,一棵被雷劈過的巨大焦黑枯樹旁,伊戈爾背對著我們,正單膝跪地,緊張地擺弄著手中一個沾滿泥土的方形盒子——一部野戰電話?他似乎在徒勞地試圖聯絡什麼。

“伊戈爾!回來!轟炸!”安東用儘全力嘶吼,聲音淹沒在警報的海洋裡。

伊戈爾似乎聽到了動靜,猛地回頭!看到我們追來,他臉上瞬間布滿暴怒和一種“果然如此”的輕蔑。他扔下電話盒子,迅速端起身邊的步槍,黑洞洞的槍口瞬間指向衝在最前麵的安東!

“站住!叛徒!”他厲聲咆哮,手指扣上了扳機!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安東身後的樹叢一陣劇烈晃動!我?不!是我!另一個“我”不知何時繞到了側麵,猛地從一棵粗壯的白樺樹後衝了出來,撲向安東!“安東!小心他有手槍!在腰上!”我尖叫著示警,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而變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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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伊戈爾瞬間分神,槍口下意識地移開安東,轉向側翼撲出的身影。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安東抓住機會,像一頭撲食的獵豹,猛地矮身向前衝刺!他手中的伐木斧帶著風聲,目標是伊戈爾端槍的手臂!

伊戈爾反應快得驚人,猛地調轉槍口!但安東衝刺的速度更快!斧刃的寒光幾乎要劈到伊戈爾的胳膊!情急之下,伊戈爾左手閃電般探向腰間——果然拔出了一把老舊的托卡列夫手槍!

“砰!”

一聲震耳欲聾的槍響,壓過了淒厲的警報!

時間仿佛瞬間凝固。

安東保持著向前撲擊的姿勢僵住了。伊戈爾也僵住了,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手中的槍。我那個從樹後撲出的我)也僵在了原地,臉上充滿了極致的驚愕。

劇痛像燒紅的烙鐵,猛地燙穿了我的左肩!巨大的衝擊力帶著我的身體向後重重摔去!視野天旋地轉,冰冷、潮濕、帶著腐爛氣息的泥土猛地灌進我的口鼻。我看到了自己被擊中的左肩,棉衣瞬間被撕裂,暗紅色的血花在灰白的布料上迅速暈開,像一朵邪惡的花。我看到索菲亞捂著嘴,發出無聲的尖叫,眼睛瞪得幾乎要裂開。我看到安東僵硬的背影和伊戈爾那張瞬間失去所有血色的臉,他眼中的暴怒和輕蔑被一種巨大的、無法理解的驚駭所取代。

疼痛像潮水般席卷而來,淹沒了警報聲,淹沒了寒冷,淹沒了所有聲音。意識開始模糊、抽離。在徹底沉入黑暗之前,我最後一個清晰的念頭是:手臂…我下意識地看向自己曾經留下傷疤的小臂——那道伴隨我多年的、醜陋的疤痕,此刻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像退潮般消失,光滑的皮膚下,仿佛從未存在過任何傷痕。緊接著,一種更深的、源自靈魂的冰冷取代了傷口的灼痛,仿佛有什麼更本質的東西正在被剝離、抹去…

“啪嗒。”

一枚50戈比的硬幣從我指尖滑落,掉在雜貨鋪油膩的玻璃櫃台上,發出清脆又空洞的聲響。櫃台後,一張熟悉又陌生的乾癟麵孔抬了起來——是那個老板,眼神渾濁依舊,卻少了幾分悲憫,多了幾分麻木的疲憊。他慢吞吞地將我買的一包廉價香煙和一盒火柴推過來,手指關節粗大變形。

“謝謝。”我的聲音平靜得出奇,帶著一種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柔和。拿起煙和火柴,轉身。

推開雜貨鋪吱呀作響的玻璃門,一股熟悉的、混合著汽油、塵土和西伯利亞寒潮的氣息撲麵而來。53公路在眼前延伸,單調而荒涼。

身後,玻璃門再次被粗暴地推開。

“快點!磨蹭什麼!”一個暴躁的男聲響起,帶著我無比熟悉的、屬於維克托的那種虛張聲勢的腔調。我停住腳步,沒有回頭。雜貨鋪肮臟的玻璃窗,像一麵模糊的魔鏡,清晰地映出了裡麵的景象:維克托,穿著那件熟悉的舊夾克,臉上是不耐煩的戾氣。他身邊緊貼著一個畫著濃妝、眼神飄忽的年輕女孩,活脫脫就是當年我的翻版,廉價皮夾克下是緊繃的短裙。維克托的手,正粗暴地推搡著她的後背。

玻璃窗的倒影裡,我看到自己。深咖色的羊絨大衣剪裁合體,長發柔順地挽在腦後,臉上沒有濃妝,隻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平靜。頸間,一枚冰冷的金屬士兵牌安靜地貼著皮膚,邊緣被歲月打磨得光滑——是伊戈爾的那一枚。

“老頭!錢!收銀機!還有後麵那鐵櫃子!打開!”維克托囂張的叫嚷聲穿透玻璃,刺入耳膜。

我轉過身,不再看那扇映照出過去魅影的窗戶。目光落在門邊一個廢棄的舊報架上,最上麵一份過期的《真理報》被寒風掀起一角。頭條新聞的巨大黑體標題瞬間攫住了我的目光:

“蘇聯英雄伊戈爾·彼得羅夫:慈善家與愛國者於1985年辭世”

配圖是一張模糊的黑白照片,一個穿著舊式西裝、胸前掛滿勳章的老人,麵容依稀能辨出伊戈爾年輕時的輪廓,眼神深邃而平靜。

寒風卷起地上的雪沫和沙礫,抽打在我的大衣上。我緊了緊圍巾,士兵牌的冰涼透過衣料傳來。遠處,一輛黑色的伏爾加轎車安靜地停在路邊。車門打開,一個穿著素雅、氣質溫婉的中年婦人走了下來,懷裡抱著一個深色的骨灰壇。風吹起她鬢角的幾縷灰發,露出那雙我曾無比熟悉的、深褐色的眼睛——索菲亞。她看向我,眼中是深切的悲傷,還有一絲劫後餘生的溫柔。

雜貨鋪裡,隱約傳來老板那蒼老、疲憊,卻仿佛穿透了時光的聲音,對著維克托和他身邊那個年輕的、躁動不安的女孩低語:

“…裡麵的東西…你承受不起…我曾有完美的人生,陽光,溫暖…可我沒有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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