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小的薇拉,在警察找上門時,幾乎崩潰。她蜷縮在公寓的角落,哭得渾身發抖,沒有律師在場,恐懼徹底壓垮了她。她斷斷續續地、前言不搭後語地供述了午夜彆墅聚會的內容,提到了奧爾加那句陰冷的威脅——“有些東西不該存在…有些人…不該說話…”這成了指向奧爾加企圖銷毀證據、甚至可能策劃更可怕行動的關鍵證詞。
最核心的戰場,自然是愚蠢的聖徒修道院本身。在尼古拉的指引下,一隊由經濟犯罪調查專家和網絡技術人員組成的隊伍進駐了修道院陰森的財務室。修士們被要求遠離。高級修士們陰沉著臉,在遠處走廊的陰影裡投來敵視的目光,口中念念有詞,不知是在祈禱還是在詛咒。技術專家們拆開了那些看似普通的電腦主機,在硬盤的加密分區深處,找到了被刪除但尚未完全覆蓋的原始賬目數據庫。那些赤裸裸的記錄觸目驚心:信徒們奉獻的每一筆“修繕費”、“孤兒救助金”、“燈油錢”,都精確地對應著被轉出的日期和金額,最終目的地無一例外是奧列格列昂尼德的私人賬戶或他控製的空殼公司。挪用資金的路徑,如同地圖上的紅色箭頭,清晰得刺眼。尼古拉更是在一個極其隱蔽的、偽裝成存放聖器幾件破舊的銅燭台)的壁龕暗格裡,發現了幾本至關重要的賬外流水手抄本。紙張已經發黃變脆,上麵的字跡是奧列格本人特有的、帶著一種浮誇裝飾性的筆跡。裡麵記錄著更早期、更無法無天的交易:直接出售修道院名下的古老林地;將信徒捐贈的、用於鑄造新鐘的貴金屬中飽私囊;甚至有幾筆標注為“特彆奉獻”的資金,直接流向了當時負責某些宗教場所審批的關鍵官員…時間跨度之長,金額之巨,令人窒息。每一頁發黃的紙張,都散發著濃重的腐朽和罪惡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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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所有證據鏈最終閉合,形成一座無法撼動的鐵證之山時,諾夫哥羅德市檢察院發布了那份震動全俄的官方通報。通報措辭嚴厲,如同冰冷的法槌敲下:
“前諾夫哥羅德愚蠢的聖徒修道院主教奧列格·列昂尼德維奇·托洛茨基世俗化名:列昂尼德·瓦西裡耶維奇·斯米爾諾夫),在生前長期、係統性實施嚴重犯罪行為:
一、觸犯《羅刹國聯邦刑法典》第170.2條偽造證件罪):為掩飾其奢靡墮落生活及經濟犯罪,長期非法持有並使用雙重戶籍及身份證明文件“奧列格·托洛茨基”及“列昂尼德·斯米爾諾夫”),欺騙國家機關及宗教組織。
二、觸犯《羅刹國聯邦刑法典》第158條重婚罪):利用其非法取得的“列昂尼德·斯米爾諾夫”身份,在婚姻關係存續期間指其宗教身份所要求的獨身狀態),先後與柳德米拉·k、安娜·等多名女性登記結婚,並育有非婚生子女。
三、觸犯《羅刹國聯邦刑法典》第160條挪用資金罪)及第159條詐騙罪):在擔任愚蠢的聖徒修道院主教期間,利用職務便利,大肆竊取、挪用、侵占本屬於宗教團體及廣大信眾的巨額財產包括但不限於信徒奉獻金、土地出售款、專項資金等),數額特彆巨大初步審計超過十億盧布),用於其個人奢靡生活購置多處豪華房產、車輛、遊艇、珠寶)及供養情婦。其行為嚴重褻瀆宗教信仰,踐踏法律尊嚴,造成極其惡劣的社會影響。
鑒於犯罪嫌疑人奧列格·托洛茨基列昂尼德·斯米爾諾夫)已死亡,依據相關法律,不再追究其刑事責任。但其非法所得財產,將依法予以追繳。對其生前涉嫌的行賄等關聯犯罪,及其他涉案人員柳德米拉·k、奧爾加·p等)的調查與起訴程序,正在進行中。”
通報如同一顆重磅炸彈,在死水般的諾夫哥羅德乃至全羅刹國掀起了滔天巨浪。報紙頭版充斥著“愚蠢的聖徒的雙麵人生”、“信仰殿堂的碩鼠”、“金粉下的腐朽”等聳人標題。電視新聞滾動播放著警察查封彆墅、豪車、遊艇的畫麵,以及柳德米拉等人被帶上警車時狼狽不堪的特寫。街頭巷尾,人們議論紛紛,震驚、憤怒、嘲諷、幻滅的情緒交織彌漫。昔日神聖莊嚴的愚蠢的聖徒修道院,此刻大門緊閉,門口被記者和看熱鬨的人群圍得水泄不通,仿佛一座突然被揭開了華美蓋子的巨大墳墓,裡麵散發出的惡臭令整個城市窒息。信仰的殿堂轟然倒塌,隻剩下金錢和欲望的殘垣斷壁,暴露在羅刹國冰冷刺骨的冬日天光之下。愚蠢的聖徒的金粉,在凜冽的寒風中簌簌剝落。
通報發布後的第七天,一個同樣被酷寒籠罩的深夜。愚蠢的聖徒修道院像一個巨大的、沉默的陰影,匍匐在諾夫哥羅德城外的雪原上。所有的喧囂似乎都已遠去,記者散去,人群離開,隻剩下無邊無際的寂靜和深入骨髓的寒冷。修道院沉重的橡木大門緊閉,門上古老的聖像在月光下泛著幽暗的光澤。
在修道院最底層,一個罕為人知的巨大空間裡,審判正在以一種超越世俗法庭的方式進行。這裡不是莊嚴的法庭,而是修道院古老的地窖,或者更準確地說,是支撐著上方宏偉教堂的地下基石所在。空氣冰冷刺骨,彌漫著濃重的、幾個世紀沉澱下來的泥土、黴菌、石蠟和一種若有若無的防腐藥草混合的氣味。空間異常空曠而高聳,粗大粗糙的石柱如同巨人的肋骨,支撐著上方教堂那令人窒息的重量。牆壁是未經修飾的原始岩石,冰冷堅硬,上麵覆蓋著一層滑膩的冷凝水珠。光線來自牆壁高處幾個狹小的、如同射擊孔般的通氣窗透進來的慘淡月光,以及地麵上零星的、插在生鏽鐵燭台上的蠟燭。燭火在冰冷的空氣中搖曳不定,光線微弱,隻能照亮周圍一小圈地麵,將更多的空間留給深邃的、跳動的陰影。巨大的石柱在搖曳的燭光下投下扭曲變形的、如同巨獸爪牙般的黑影,仿佛隨時會活過來,攫取在場的生靈。
尼古拉·彼得羅夫站在一根冰冷的石柱旁,他是唯一被“允許”在場的生者見證者。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帶到這裡來的。記憶的最後片段是他在臨時住所的床上輾轉反側,窗外寒風呼嘯。接著,一種無法抗拒的冰冷倦意淹沒了他。再睜眼,便已身處這陰森的地窖。他裹緊單薄的衣服,身體因寒冷和一種超越理性的恐懼而劇烈顫抖。他看到了那些“被告”。
奧列格·托洛茨基,或者說列昂尼德·斯米爾諾夫那塗脂抹粉的屍體,並沒有躺在華麗的棺槨裡。他那臃腫、僵硬的軀體被剝去了象征身份的金線法衣,隻裹著一件粗糙的、沾滿泥土的麻布屍衣,像一袋腐爛的穀物,被隨意地丟棄在冰冷潮濕的地窖中央。他臉上那層厚重的脂粉在幽暗的光線下顯得更加詭異,悲憫威嚴的假笑凝固在死亡之上,空洞而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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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周圍,或站或跪或癱坐著的,是柳德米拉、葉卡捷琳娜、安娜、奧爾加和薇拉。她們同樣被剝去了奢華的外衣,穿著粗糙、單薄的囚服般的灰布衣服,在刺骨的寒冷中瑟瑟發抖。柳德米拉昔日猩紅的嘴唇毫無血色,頭發散亂,眼神呆滯地瞪著地上奧列格的屍體。葉卡捷琳娜挺直的脊背徹底垮塌,蜷縮著,仿佛想把自己藏進陰影裡。安娜抱著自己的膝蓋,無聲地流淚,眼淚在冰冷的臉頰上幾乎瞬間結冰。奧爾加低著頭,灰白的頭發遮住了臉,但緊握的拳頭暴露了她內心的崩潰。薇拉則像受驚的兔子,緊緊挨著安娜,驚恐萬狀地掃視著周圍深不可測的黑暗和那些如同活物的陰影。她們昔日精心維護的美麗、優雅和傲慢蕩然無存,隻剩下被徹底剝光後的恐懼、麻木和絕望。沒有人說話,隻有牙齒打顫的咯咯聲、壓抑的啜泣和蠟燭燃燒時偶爾發出的劈啪輕響,在這死寂的地窖中被無限放大。
尼古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地窖最深處吸引。那裡,在搖曳的燭光與濃稠陰影的交界處,矗立著一座巨大的青銅騎士雕像。它並非諾夫哥羅德任何一處廣場上為人所知的紀念物。騎士身著厚重的古代甲胄,跨坐在一匹同樣披甲、肌肉虯結的青銅戰馬上。騎士的麵容被頭盔的陰影深深遮蔽,看不清五官,隻有一種冰冷、沉重、亙古不變的威壓撲麵而來。戰馬的前蹄高高揚起,仿佛下一秒就要踐踏而下,將世間一切虛偽與罪惡碾為齏粉。青銅的表麵布滿斑駁的銅綠,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幽暗、不祥的光澤。雕像本身龐大得幾乎頂到了地窖的拱頂,它沉默地矗立在那裡,仿佛是這片黑暗空間的真正主人,是這片土地深層記憶的具象化身,是冰冷無情的律法與曆史裁決的最終象征。
死寂。絕對的死寂籠罩著地窖。連啜泣聲都停止了。隻有蠟燭燃燒的微響和尼古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冰冷的固體,壓迫著每個人的胸腔。
就在這時,那青銅騎士雕像,動了!
不是機械的轉動,而是一種沉睡萬年的巨物蘇醒時,發出的令人牙酸的、來自金屬內部的呻吟。青銅表麵覆蓋的銅綠簌簌剝落,如同乾涸的血痂。那高高揚起的沉重馬蹄,緩慢而無可阻擋地,向下踏落!
“咚!”
馬蹄並未踏在地麵上,而是懸停在離冰冷石板僅一尺之遙的空中。但這一踏,卻如同直接踩在了在場每一個靈魂的心臟上!整個地窖為之劇震!巨大的聲波混合著實質性的衝擊力,如同無形的重錘狠狠砸下!石壁和穹頂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灰塵和碎石簌簌落下。尼古拉感到五臟六腑都被震得移位,雙腿一軟,幾乎跪倒。女人們更是發出一片驚恐欲絕的尖叫,癱倒在地。
伴隨著這撼人心魄的一踏,一個聲音響徹了整個地窖空間。它並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在每個聆聽者的顱內、在靈魂深處轟然炸響!那聲音如同無數塊寒冰在青銅的巨鐘內部互相撞擊、摩擦,冰冷、恢弘、毫無感情,帶著一種非人的、來自時間深淵的威嚴與空洞:
“奧列格·列昂尼德維奇·托洛茨基!列昂尼德·瓦西裡耶維奇·斯米爾諾夫!”
地上的屍體毫無反應。但那幾個女人,包括尼古拉,都感到一種靈魂被徹底洞穿的顫栗。
“汝之罪,”那青銅之聲繼續轟鳴,每一個字都像冰錐鑿擊著意識,“非止於竊取信徒奉獻之金!非止於褻瀆獨身之神聖誓言!非止於偽造身份,如蛇之蛻皮!”
聲音稍頓,地窖中的寒意驟然加劇,仿佛西伯利亞的永凍層在此刻降臨。燭火被無形的力量壓得幾乎熄滅,隻剩下慘淡的微光。
“汝之根本大罪,”那聲音如同雷霆,帶著最終的宣判意味,“乃在於以信仰為金粉!塗飾汝貪婪腐臭之軀!將上帝之殿堂,化作汝私欲之巢穴!汝玷汙了愚蠢的聖徒之名,更玷汙了這片土地上,人心對純淨與救贖的最後希冀!”
“金粉塗抹的愚蠢的聖徒!”那聲音陡然拔高,如同寒冰崩裂,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尖銳嘲諷,“終將被西伯利亞的寒流,剝去偽裝!”
“轟隆!”
隨著這聲最終的宣判,那高懸的青銅馬蹄終於帶著萬鈞之勢,轟然踏落!目標並非地上的屍體,而是那具屍體周圍的空間!
沒有接觸,但一股無法形容的、純粹的、足以凍結靈魂的寒流,如同西伯利亞冰原最深處刮來的死亡之風,瞬間從馬蹄踏落之處爆發開來!那寒流無形無色,卻帶著實體般的衝擊力,卷起地上的塵土和碎石,如同白色的狂潮,瞬間吞沒了奧列格·托洛茨基那臃腫的、裹在麻布屍衣裡的軀體!
沒有慘叫。隻有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細微而密集的“簌簌”聲,如同億萬隻冰蠶在同時啃噬桑葉。
寒流來得快,去得更快。當那刺骨的冰冷驟然消散,地窖中隻剩下死一般的寂靜和更加濃鬱的腐朽氣味時,尼古拉和女人們才顫抖著抬起被恐懼凍結的頭顱,望向那寒流席卷的中心。
奧列格·托洛茨基的屍體依舊躺在那裡。但他身上那件粗糙的麻布屍衣,連同他那層精心塗抹的、厚重的脂粉,竟如同被億萬把無形的冰刀淩遲過一般,化作了細如塵埃的灰白色粉末!粉末覆蓋著他裸露出來的、同樣布滿汙穢和腐朽痕跡的赤裸軀體。那張曾經被脂粉修飾得悲憫威嚴的臉,此刻徹底暴露在搖曳的燭光下:皮膚鬆弛灰敗,如同泡漲後又風乾的皮革,上麵布滿了深色的老年斑和某種可疑的潰爛痕跡;空洞的眼窩深陷;那張被勾勒出弧度的嘴扭曲著,露出幾顆發黃變黑的牙齒,凝固成一個無聲的、極度痛苦的呐喊表情。
他身上那層厚厚的、用以裝點聖潔與權威的“金粉”——無論是物質的脂粉、衣袍,還是象征性的身份與光環——已被那西伯利亞的寒流徹底剝去,隻剩下赤裸裸的、令人作嘔的腐朽本質,暴露在這片古老土地最幽深、最冰冷的地基之上。金粉愚蠢的聖徒的幻象,在寒流中化為齏粉,隻剩下一具被剝去所有偽裝的、赤裸的腐屍,在冰冷的地窖中央,無聲地訴說著貪婪最終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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