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謝爾蓋,”阿列克謝的聲音低沉而嚴厲,每一個字都像敲在謝爾蓋的心上,“進去之後,跟著我。隻看,不要碰!任何東西都不要碰!尤其是牆上、地上的任何符號或刻痕!明白嗎?一步也不要亂走!”他死死盯著謝爾蓋的眼睛,直到對方僵硬地點了點頭。“還有這燭火,”他舉起燭台,昏黃的光映著他肅穆的臉,“它是唯一的警示。如果它熄滅了……無論發生什麼,無論看到什麼,不要猶豫,不要回頭,立刻向外跑!用你最快的速度跑!明白了嗎?燭火一滅,我們就走!”
謝爾蓋看著神父眼中那不容置疑的恐懼,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他再次重重地點了點頭。
阿列克謝神父一手緊握胸前的十字架,另一隻手穩穩地舉著燭台,用身體頂向那扇沉重的木門。門軸發出乾澀、悠長的呻吟,仿佛極不情願地被推開。門後湧出的空氣冰冷刺骨,帶著一股濃烈到令人窒息的惡臭——那是陳年墓土、腐肉和一種無法形容的腥膻混合成的死亡氣息。燭火被這股氣流衝得劇烈搖曳,光影在狹窄的門洞內瘋狂跳動,勾勒出後麵向下延伸的、粗糙石階的輪廓。
“記住我的話!一步也彆錯!”阿列克謝再次低吼警告,然後率先踏入了門後的黑暗。謝爾蓋的心臟在胸腔裡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他咬緊牙關,緊隨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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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階陡峭而濕滑,覆蓋著滑膩的苔蘚。燭光被濃稠的黑暗擠壓著,隻能照亮腳下幾級石階和兩側粗糙冰冷的石壁。石壁上似乎刻著什麼東西,在搖曳的光影中一閃而過,扭曲怪異。死寂。隻有兩人的腳步聲、粗重的呼吸聲,以及燭芯燃燒發出的極其微弱的劈啪聲。那股令人作嘔的惡臭無處不在,粘稠地附著在皮膚上,鑽進鼻孔裡。時間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台階向下延伸,似乎永無止境。
終於,腳下的石階消失了,踏上了堅硬平整的地麵。燭光艱難地向前探去,照亮了前方不大的空間。這是一個近乎方形的石室,牆壁和地麵都是粗糙開鑿的石塊。石室的中央,地麵上赫然刻著一個巨大無比的倒置五芒星!線條深深刻入岩石,邊緣似乎還殘留著暗褐色的、乾涸的汙漬。五芒星的五個角和中心點,都鑲嵌著某種黑色的、光滑的石頭,在燭光下幽幽反光。
而在五芒星正對著他們進來的方向,那個尖角所指的石壁下方,一個小小的石台靜靜佇立。石台上,赫然放著一本皮革封麵的古書!它的樣式、大小,與他們在古董店裡找到的那三本一模一樣!隻是封麵上的倒五芒星符號,似乎更加清晰,顏色也更深沉。
“第四卷!”謝爾蓋失聲叫了出來,巨大的狂喜瞬間衝垮了所有的恐懼和神父的警告。一百萬!他的人生巔峰就在眼前!什麼惡魔,什麼封印,什麼燭火!通通見鬼去吧!他腦子裡隻剩下那本觸手可及的書和隨之而來的財富。
“彆動!!”阿列克謝神父的嘶吼如同驚雷炸響,充滿了絕望的驚恐。
但太遲了。謝爾蓋像一頭掙脫了鎖鏈的野獸,猛地向前衝去。他的腳,帶著汙泥和急切,重重地踏在了石室地麵上,不偏不倚,正好踩在了那個巨大五芒星法陣外圍一條極其細微、幾乎與岩石同色的刻線上!
“哢嚓!”
一聲極其輕微、卻清晰得如同冰麵碎裂的聲音,從謝爾蓋的腳下傳來,瞬間傳遍了整個死寂的石室。
阿列克謝神父手中燭台上的火焰,毫無征兆地,猛地向下一沉,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摁住!原本穩定燃燒的橘黃色火苗,瞬間縮小、拉長,變成了一縷幽暗、詭異的慘綠色!這縷綠火僅僅維持了不到半秒,隨即“噗”地一聲輕響,徹底熄滅了!
絕對的、吞噬一切的黑暗瞬間降臨!
在黑暗吞噬一切感官前的萬分之一秒,阿列克謝神父渾濁的瞳孔映出了石室中央那可怖的景象——巨大五芒星刻痕的中心點,那塊光滑的黑色石頭無聲地崩裂開一道細紋。伴隨著一種令人血液凍結的、仿佛來自地心深處的粘稠撕裂聲,一股濃鬱的、如同腐敗沼澤深處翻湧上來的惡臭猛地噴發出來,瞬間蓋過了之前所有的氣味。謝爾蓋狂喜的表情僵在臉上,被極致的恐懼瞬間取代。
在蠟燭熄滅的絕對黑暗中,阿列克謝神父腦中如同閃電般炸開一個念頭,一個遲來的、冰冷徹骨的明悟——葉戈爾·伊萬諾維奇那四十年如一日、在23號倉門前僵硬的三下跳躍……那根本不是什麼瘋子的怪癖!那是老人用生命在丈量距離,用儘最後一絲清醒在規避……規避著腳下那條致命的分界!那條守護著地獄之門的、最後的、脆弱的刻線!
“陣法……破了……”神父的嘴唇翕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有靈魂深處的哀鳴。
黑暗中,粘稠的撕裂聲越來越響,如同無數濕滑沉重的內臟被生生拖拽過粗糙的岩石。濃烈到令人窒息的腐臭如同實質的潮水,灌滿了狹窄的石室,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咽著冰冷的淤泥。冰冷的、帶著滑膩水汽的氣流拂過謝爾蓋汗毛倒豎的皮膚。
“嗬……嗬……”謝爾蓋的喉嚨裡隻能擠出瀕死般的抽氣聲。極致的恐懼像冰錐刺穿了他的脊椎,凍結了他的四肢。一百萬!那個讓他發狂的數字,此刻變成了燒紅的烙鐵,燙穿了他的腦子。他想尖叫,想轉身逃跑,但身體卻像被釘在了原地,隻有牙齒在不受控製地瘋狂打顫,咯咯作響。
“跑!!!”阿列克謝神父的嘶吼終於從胸腔裡炸裂出來,淒厲得變了調,在絕對黑暗的密閉石室裡回蕩,震得人耳膜生疼。這聲音像鞭子一樣抽在謝爾蓋僵死的神經上。
跑!
求生的本能終於壓倒了貪婪的眩暈。謝爾蓋發出一聲非人的嚎叫,憑著記憶和感覺,猛地向後轉身,手腳並用地向台階方向撲去。濕滑的苔蘚讓他一個趔趄,膝蓋重重磕在冰冷的石階上,鑽心的疼痛反而刺激了他。他顧不上一切,連滾帶爬,瘋狂地向上攀爬。
身後,那粘稠的撕裂聲陡然拔高!不再是拖拽,而是某種巨大的、濕滑沉重的東西正從崩裂的五芒星中心……擠出來!伴隨著一種低沉、混亂、充滿非人饑餓感的喉音。石室裡的空氣仿佛被瞬間抽空,又被更濃稠的惡臭填滿。
阿列克謝神父沒有跑。他背對著那正從地獄裂隙中爬出的東西,麵朝著謝爾蓋逃跑的方向,死死堵在狹窄的台階入口。在燭火熄滅的瞬間,他已經扯下了胸前的十字架,用儘全身力氣按在自己汗濕的額頭上。他枯瘦的嘴唇急速開合,古老的斯拉夫祈禱詞如同湍急的溪流,從他口中洶湧而出,每一個音節都帶著血和淚的重量,試圖在這片被褻瀆的黑暗中築起一道最後的、搖搖欲墜的堤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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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聖父、聖子、聖靈之名……驅逐汝等黑暗之裔……退回汝等無光之淵……”
他的祈禱聲在黑暗中顯得如此微弱,卻又如此固執。那混亂的、充滿饑渴的喉音似乎被這聲音短暫地激怒了,變得更加狂暴。黑暗中,一股冰冷、滑膩、帶著難以言喻腥氣的巨大力量猛地撞在阿列克謝的背上!
“呃啊!”神父發出一聲悶哼,身體像破麻袋一樣被狠狠摜在冰冷的石壁上。骨頭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聞。劇痛讓他眼前發黑,口中的祈禱詞瞬間中斷。但他死死咬住嘴唇,鮮血的鐵鏽味在口腔裡彌漫。他掙紮著,用顫抖的、幾乎握不住的手,再次將十字架死死抵在胸前,用儘最後一絲力氣,發出嘶啞的呐喊:
“……退回深淵!以主之聖名!!!”
石階上方,謝爾蓋終於連滾爬爬地衝出了那扇低矮的木門,回到了23號倉那巨大的、堆滿垃圾的空間。昏暗的光線從敞開的大門外透進來,如同天堂的召喚。他不敢回頭,肺部火燒火燎,喉嚨裡全是血腥味,隻有一個念頭——逃!逃離這個地獄!
就在他即將衝出23號倉大門的瞬間,身後那扇低矮木門的方向,阿列克謝神父最後的、充滿了無儘痛苦與某種可怕了悟的慘叫聲,如同瀕死野獸的哀嚎,撕裂了倉庫的死寂,猛地灌入了他的耳膜!
“是……血祭!那兔子……是……!”
聲音戛然而止。
緊接著,一聲沉悶的、令人牙酸的撞擊聲傳來,像是什麼沉重的東西被狠狠摔在石壁上,然後歸於一片死寂。
謝爾蓋的血液徹底凍僵了。他像被抽掉了所有骨頭,癱軟地撞在23號倉冰冷的鐵門門框上,刺骨的寒意透過衣服直抵心臟。他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帶著濃烈的血腥和腐臭。他不敢回頭去看那扇通往地獄的木門,更不敢想象阿列克謝神父最後的結局。
葉戈爾·伊萬諾維奇那四十年如一日、在門前僵硬跳躍的身影,如同最恐怖的夢魘,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腦海裡。每一次笨拙的跳躍,每一次沉重的落地……那不是瘋癲,那是老人在用生命丈量,用儘最後一絲清醒規避著腳下那條致命的界限!那條守護著地獄入口的、最後的、脆弱的刻線!而他,謝爾蓋·彼得羅夫,用他那隻沾滿貪婪的腳,輕易地碾碎了它。
身後那扇低矮的木門深處,那粘稠的、非人的撕裂聲和喉音並沒有停止。反而……變得更加清晰,更加……迫近。一種滑膩的、沉重的拖拽聲,正緩慢而堅定地,沿著那狹窄濕滑的石階……向上蔓延。
謝爾蓋發出一聲短促的、完全走調的嗚咽,連滾帶爬地撲出了23號倉的大門,撲進了外麵鉛灰色的、冰冷的空氣中。他重重摔在肮臟的水泥地上,掙紮著想爬起來,手腳卻軟得如同麵條。他驚恐地回頭望去。
23號倉那巨大的鐵門依舊敞開著,像一張沉默的巨口。裡麵堆滿的破爛垃圾在昏暗中如同猙獰的剪影。而在倉庫深處那片更深的陰影裡,那扇低矮的木門內,濃得化不開的黑暗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巨大而蠕動著的輪廓,正一點一點地……擠出門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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