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阿爾巴特街上的主理人_羅刹國鬼故事_线上阅读小说网 
线上阅读小说网 > 社會文學 > 羅刹國鬼故事 > 第440??章 阿爾巴特街上的主理人

第440??章 阿爾巴特街上的主理人(1 / 2)

涅瓦河支流旁的卡累利阿小鎮,在這片與“精致”、“文化”絕緣的凍土上,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一個顴骨高聳、蓄著精心修剪的、略帶花白山羊胡的男人,耗儘了他半生的積蓄和從聖彼得堡藝術學院旁聽來的全部“品味”,開張了“阿爾巴特街咖啡館”。這名字本身就是一種宣言,一種對遙遠的、充滿布爾喬亞情調的莫斯科那條著名街道的拙劣模仿與絕望向往。咖啡館狹小,牆壁刷著一種自以為高雅的、如今已顯臟汙的灰綠色。幾張從舊貨市場淘來的、搖搖晃晃的細腿小圓桌,幾把藤編椅子,一個被擦得鋥亮、卻與周遭環境格格不入的黃銅咖啡機,便是全部家當。牆上掛著一幅印刷粗糙的佛羅倫薩風景畫,旁邊釘著一張手寫的、花體意大利文菜單,上麵列著諸如“卡布奇諾”、“瑪奇朵”之類的名字,後麵跟著令人咋舌的盧布數字。

弗拉基米爾本人就是咖啡館的核心展品。他總是穿著那件據稱是米蘭“vintage”的燈芯絨夾克——袖口已磨損脫線,肘部顏色加深,在本地人眼裡,與從垃圾堆裡翻出來的破麻袋片並無二致。他說話時,下巴微微抬起,眼神飄向虛空,仿佛在追尋某種不可見的高尚氛圍,刻意放緩的語調裡,總是不合時宜地夾雜著幾個意大利語單詞,像不小心掉進羅宋湯裡的昂貴香料,突兀而可笑。

開業那天,唯一的顧客是老郵差伊萬·瓦西裡耶維奇。這位為卡累利阿服務了三十年的老人,像一塊被風霜侵蝕的岩石,臉上溝壑縱橫,眼珠渾濁,指甲縫裡嵌著永遠洗不掉的汙垢。他局促地坐在一張藤椅上,粗糲的手指幾乎不敢觸碰麵前那隻描著金邊的細瓷杯,仿佛那是什麼易碎的聖物。

弗拉基米爾如同登台表演的歌劇演員,用詠歎調般的聲調講解:“親愛的伊萬·瓦西裡耶維奇!您舌尖此刻捕捉到的,是來自埃塞俄比亞耶加雪菲高地最珍貴的豆子,在恰到好處的烘焙下綻放的……令人心碎的前調!您仔細品味,那是野漿果未經馴服的酸香,是紫羅蘭在晨露中低語的芬芳……稍待片刻,哦,奇跡即將發生!那深沉的後調便會如命運般降臨,那是煙熏烏木的懺悔,是大地深處的回響,是咖啡豆靈魂的……嬗變!”

伊萬渾濁的眼珠在凍得通紅的眼眶裡遲緩地轉動,布滿老繭的拇指和食指捏著那細巧得可憐的杯耳,感覺像捏著一隻隨時會斷氣的鳥脖子。他鼓起腮幫子,小心翼翼地啜吸了一口滾燙的黑色液體。濃烈的苦味瞬間席卷了他遲鈍的味蕾,他咂了咂嘴,眉頭緊鎖,仿佛在咀嚼一塊燒焦的木頭。半晌,他終於憋出胸腔裡一個渾濁的、帶著濃重痰音的字眼:“苦。”像一塊沉重的石頭,砸碎了弗拉基米爾精心營造的、脆弱如薄冰的“文明”幻境。

弗拉基米爾臉上那優雅的、訓練有素的微笑瞬間僵住,如同一條被扔在冰麵上的魚。窗外,裹著厚重臃腫“棉猴”、頭戴護耳氈帽的伐木工和臉色被工廠廢氣熏得蠟黃的女工們,停下了匆匆的腳步。他們的臉緊貼在冰冷的玻璃上,被壓扁、扭曲,形成一幅幅無聲的、充滿嘲諷的群像。眼神是磨得飛快的斧刃,帶著毫不掩飾的、冰原般的漠然和一種深植於骨髓的、對“裝腔作勢”的本能嗤笑。弗拉基米爾感覺自己的山羊胡在微微顫抖,那件“vintage”夾克下的脊背滲出一層冰冷的汗。他不明白,他帶來的這“文明”的醇香,這藝術的微光,為何隻換來這刺骨的寒意和玻璃外無聲的、磨刀霍霍的審視。他不過是想在這片精神的荒漠裡,開辟一小塊綠洲,證明自己並非屬於這粗糲、醜陋的卡累利阿。他那點可憐的積蓄,正在這昂貴的咖啡豆和無人問津的冷清中,無聲無息地蒸發。

小鎮真正的太陽,不掛在天上,而懸在“卡累利阿巨人”化工廠最高處那間鑲嵌著厚實橡木板的辦公室裡。季莫費·伊裡奇·波利亞科夫,這龐然大物的主人,一個腦門油亮反光、身軀龐大如酒桶、眼神卻冰冷深邃如西伯利亞冰窟窿的男人,正陷在他那張足以當床用的高背皮椅裡。壁爐裡熊熊燃燒的昂貴樺木柴火,發出劈啪的爆響,跳動的火焰映照著他右手無名指上那顆巨大的、綠得妖異的祖母綠戒指,折射出幽幽的、如同古墓深處磷火般的光芒。

他麵前的雕花水晶杯裡,盛著價值相當於弗拉基米爾咖啡館裡十杯“耶加雪菲”的頂級亞美尼亞白蘭地。他肥厚如香腸的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光滑如鏡的紫檀木桌麵,發出沉悶篤實的聲響。他的目光,透過巨大的、一塵不染的落地玻璃窗,越過冒著滾滾濃煙的廠區、結著厚冰的汙濁河麵,精準地落在那一點在灰暗小鎮中顯得格外突兀的、咖啡館昏黃的燈火上。那燈火,微弱,掙紮,在他眼中如同螻蟻在油燈前徒勞的撲騰。

“彼得羅維奇?”他低沉的聲音在空曠奢華的書房裡回蕩,帶著一種金屬般的、毫無溫度的質感,“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他像是咀嚼著這個名字蘊含的全部荒謬,“一個試圖用結結巴巴的意大利語粉刷門麵的可憐蟲。一件破夾克,幾顆黑豆子,就妄想在這裡建造他的……阿爾巴特街?”他嗤笑一聲,短促而輕蔑,如同毒蛇的嘶鳴。“他以為那層酸腐的奶泡,那些‘前調’‘後調’的囈語,能蓋住什麼?能改變什麼?不過是給那些渾身散發著機油和汗臭味的工人們,提供了一個絕佳的、現成的痰盂和笑料靶子罷了。”他頓了頓,啜飲一口琥珀色的液體,享受著它在喉嚨裡灼燒的快感。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侍立在一旁的,是工廠監工格裡高利·伊格納季耶維奇。他像一尊用生鐵粗糙澆鑄出來的雕像,脖子粗壯得幾乎看不見,肩膀寬闊得能扛起整座鍋爐房,臉龐如同被凍土上的寒風和劣質伏特加常年侵蝕的岩石,堅硬、粗糲,布滿坑窪。一雙小眼睛深陷在眉骨下,閃爍著野獸般警惕而凶悍的光。他是季莫費意誌在工廠地麵的延伸,是鎮壓任何不安苗頭的鐵拳。

季莫費沒有回頭,目光依舊鎖著河對岸那點燈火,慢悠悠地吩咐,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裁決意味:“格裡高利,我的好夥計。工人們太勞累了,日複一日麵對這些冰冷的鐵疙瘩,精神需要……調劑。那個咖啡館,那個彼得羅維奇,看起來能提供點樂子。”他微微側過頭,祖母綠的光芒在格裡高利臉上掃過,“去,讓大家……加點樂子。讓我們的知識分子,也感受下卡累利阿的熱情。記住,要熱鬨點。”

格裡高利那幾乎不存在的脖子微微動了一下,算是點頭。他嘴角咧開一個無聲的、殘酷的弧度,露出被煙草熏得焦黃的牙齒。他完全領會了主人的意圖。樂子?折磨那隻自命清高的“米蘭火雞”,就是最好的樂子,是宣泄工廠無儘壓抑的出口,是向主人證明自己價值的表演。

很快,“阿爾巴特街咖啡館”便成了卡累利阿小鎮最“熱鬨”的地方,一種充滿惡意和粗野的“樂子”的淵藪。

這一天,弗拉基米爾剛剛送走或者說熬走)一位被高昂價格嚇得隻敢點一杯白水坐了半天的女教師。他正沉浸在對著一排閃亮咖啡杯進行又一次關於“咖啡豆靈魂嬗變”的獨白排練中,試圖用語言的精妙來填補咖啡館令人心慌的空曠。“……當熱水擁抱豆粉的瞬間,是一場微觀宇宙的……大爆炸!香氣分子,如同被解放的精靈……”他的聲音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甚至有些神經質。

“哐當!”

咖啡館那扇單薄的、鑲著廉價彩色玻璃的木門,被一股混合著濃烈劣質煙草味、刺鼻機油味和汗酸味的寒風粗暴地撞開,門框發出痛苦的呻吟。格裡高利那鐵塔般的身軀堵在了門口,像一堵移動的、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黑牆。他身後,影影綽綽地擠著五六個穿著油膩工裝、眼神亢奮的年輕工人,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

格裡高利一步跨入,沉重的靴子踏在弗拉基米爾精心擦拭過的、鋪著廉價仿波斯地毯的地板上,留下清晰的汙黑腳印。他粗糲如砂紙的聲音在狹小的空間裡炸開,如同悶雷滾過:“喂!知識分子!給咱兄弟們整點提神的玩意兒!要快,要夠勁兒!彆整那些娘娘腔的鳥語花香!老子們剛下工,喉嚨裡能噴出火來!”他蒲扇般的大手不耐煩地揮動著,唾沫星子幾乎濺到弗拉基米爾蒼白、因驚恐而繃緊的臉上。

弗拉基米爾的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住了,猛地一縮。他手一抖,手中那把銀質的、他視為儀式一部分的小勺,“叮”一聲清脆地落在描金邊的杯碟上,發出刺耳的噪音。他強自鎮定,試圖撐起那搖搖欲墜的優雅麵具,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格…格裡高利·伊格納季耶維奇同誌!歡迎……歡迎光臨。提神的?當然!我們有極好的濃縮咖啡,意大利語叫espresso,隻需片刻,那強烈的……”

“閉嘴!少他媽放洋屁!”格裡高利粗暴地打斷他,聲音陡然拔高,震得牆上的佛羅倫薩印刷畫都似乎晃了晃,“什麼‘死白來瘦’?什麼‘前調’‘後調’?老子隻知道乾活流汗,下工喝酒!你這黑乎乎的刷鍋水,跟工廠大鍋爐裡熬的渣滓有他媽什麼區彆?啊?!”他向前逼近一步,巨大的陰影幾乎完全籠罩了瘦削的弗拉基米爾,濃重的體味和酒氣撲麵而來。“裝!接著裝!裝你媽的大尾巴鷹!趕緊的,給老子們倒上!要最便宜的那種!黑得像你良心就行!”

他身後,擠在門口陰影裡的工人們再也忍不住,爆發出壓抑已久的、充滿惡意和快意的哄笑。那笑聲粗野、放肆,像一群終於撕開了獵物喉管的狼,在這小小的、曾試圖營造寧靜的空間裡橫衝直撞。有人故意響亮地擤鼻涕,濃痰落在地板上的悶響,如同宣告勝利的鼓點。弗拉基米爾感覺精心構築的“阿爾巴特街幻境”,在這粗鄙的方言、嗆人的氣味和赤裸裸的侮辱中,像被重錘擊中的劣質玻璃,瞬間片片剝落、粉碎。他臉色慘白如紙,山羊胡劇烈地抖動著,手指冰涼。在格裡高利野獸般的逼視下,他像一個被拔掉發條的木偶,僵硬地轉過身,麻木地操作起那台曾給他帶來無限精神慰藉的黃銅咖啡機,為這群闖入者衝泡那“最便宜”、“黑得像良心”的液體。咖啡館裡,彌漫開一種劣質咖啡粉被過度萃取的焦糊味,混合著工人們的汗臭和煙草味,形成一種令人窒息的新“前調”。

卡累利阿的冬夜,寒冷得能凍結靈魂。狂風卷著雪沫,如同無數細小的冰刀,抽打著小鎮的一切。化工廠巨大的輪廓在風雪中若隱若現,像一頭蟄伏的、呼吸著硫磺的鋼鐵巨獸。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弗拉基米爾蜷縮在咖啡館櫃台後的小床上,裹著薄毯,聽著狂風在屋外咆哮,如同無數冤魂在哀嚎。白天格裡高利和那群工人的臉,他們肆無忌憚的哄笑和侮辱,像冰冷的毒蛇纏繞著他。突然,一陣沉重得如同攻城錘般的砸門聲響起,蓋過了風聲。

“彼得羅維奇!開門!季莫費·伊裡奇有請!”

是格裡高利的聲音!冰冷,強硬,不容置疑。

恐懼像冰水瞬間淹沒了弗拉基米爾。他顫抖著,幾乎是爬過去打開了門閂。門剛開一條縫,格裡高利鐵鉗般的大手就伸了進來,一把揪住他那件寶貝“vintage”燈芯絨夾克的領子,像拎一隻小雞仔一樣,將他從溫暖的、相對安全的巢穴裡粗暴地拖拽出來,狠狠摜進門外刺骨的寒風和雪沫中。

“走!知識分子!帶你去嘗嘗真正的‘卡累利阿風味’!”格裡高利獰笑著,拖拽著踉踉蹌蹌、幾乎無法站立的弗拉基米爾,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向化工廠那巨大、陰森如同巨獸食道的正門。工廠的轟鳴在夜晚顯得更加震耳欲聾,夾雜著蒸汽泄漏的尖嘯,如同地獄的合奏。門口昏暗的燈光下,幾個上夜班的工人抱著膀子,麵無表情地看著,眼神空洞,如同看著一件與自己無關的物品被拖走。

格裡高利粗暴地將弗拉基米爾拖進一個巨大的、彌漫著濃重機油、鐵鏽和刺鼻化學藥劑氣味的廠房。這裡沒有咖啡館的暖黃燈光,隻有高處幾盞昏黃的白熾燈,投下搖曳不定、鬼影幢幢的光暈。巨大的、沾滿油汙的機器沉默地矗立著,像史前的鋼鐵怪獸。空氣悶熱而汙濁,混雜著汗味和一種難以形容的、金屬被過度摩擦後的焦糊味。廠房深處,一台龐大得令人窒息的、布滿鏽跡和凝結油汙的往複式壓縮機,正發出沉重、規律而怪異的“吭哧…吭哧…”聲,如同一個垂死巨人的喘息。

廠房中央的水泥地上,赫然放著一個半人高的、汙穢不堪的搪瓷桶。桶壁沾滿了黑褐色的、乾涸的汙垢。桶裡,正翻滾著黏稠、漆黑、不斷冒著滾泡的液體。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強烈焦糊、劣質咖啡粉、工業廢油甚至某種化學廢渣的、令人作嘔的刺鼻氣味撲麵而來,直衝弗拉基米爾的腦門。那是工廠鍋爐清出的廢渣,混合著最廉價、幾乎全是碎末的咖啡粉,再加上不知名的油汙和化學殘留,在蒸汽管道旁熬煮出的“卡累利阿巨人特調”。

格裡高利像扔破布一樣,將弗拉基米爾按坐在冰冷刺骨的水泥地上,正對著那個散發著地獄氣息的搪瓷桶。周圍,不知何時,已經無聲無息地圍攏了更多的工人。他們從廠房的各個陰影角落裡冒出來,穿著肮臟油膩的工裝,臉上沾著煤灰和油汙,眼神在昏黃的燈光下閃爍著複雜的光芒——有麻木,有好奇,有被壓抑的殘忍快意,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對格裡高利暴行的恐懼。他們沉默著,像一群等待獻祭儀式的觀眾。

“喝!”格裡高利的聲音在空曠高大的廠房裡炸響,帶著金屬的冰冷回音,撞擊著冰冷的鋼鐵牆壁,嗡嗡作響。“知識分子!來!嘗嘗咱卡累利阿工人兄弟的‘後調’!看看夠不夠勁兒!夠不夠你那狗屁靈魂嬗變!喝下去,讓咱也開開眼,看看你的‘品味’能品出什麼花兒來!”他叉著腰,像一尊凶神,俯視著地上瑟瑟發抖的弗拉基米爾。

無數雙眼睛聚焦在他身上,目光如同實質的鋼針,密密麻麻地刺穿著弗拉基米爾最後殘存的一絲尊嚴和作為人的體麵。他能感覺到自己精心修剪的山羊胡在劇烈顫抖,那件“vintage”夾克下的襯衣早已被冷汗浸透,緊貼在冰冷的皮膚上。絕望和巨大的羞辱感讓他眼前發黑。他顫抖著,伸出如同風中枯枝般的手,試圖去捧起那沉重、滾燙的桶沿。那濃烈到極致的、混合著焦糊、化學品酸腐、機油惡臭的恐怖氣味,如同有形之物,直衝他的鼻腔和喉嚨深處,引發一陣劇烈的乾嘔。


最新小说: 秦總的白月光是個萬人迷 無限彼岸之零 噬天棺 賽博朋克:從2071開始 靈氣複蘇,我有一雙神眸 穿書成反派,你管這叫傀儡皇帝? 舔狗雌性清醒後,踹掉無情渣獸夫 簽字離婚後,冰山總裁瘋狂後悔了 無敵逗比女婿 黃油世界,百世重生開啟爽文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