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沒有_羅刹國鬼故事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518??章 沒有(1 / 2)

十月的寒風像銼刀一樣刮過烏辛斯克的每條街道,似要把每個人的皮膚都磨得粗糙發紅。伊萬·斯捷潘諾維奇躲進高高的衣領裡,拖著沉重的步子走向國營商店。他的靴底已經磨得發亮,踩在結冰的人行道上發出空洞的聲響,就像這座城市裡所有其他聲音一樣——空洞、乾澀、缺乏生命力。

商店門口已經排起了隊。人們像被霜打過的白菜一樣蔫頭耷腦地站著,呼出的白氣在空氣中凝結成小小的雲朵,又被寒風迅速撕碎。伊萬排在隊尾,眼睛盯著商店那扇斑駁的木門,仿佛那後麵藏著什麼神秘的寶藏。

肥皂沒有,電池沒有,襪子也沒有......伊萬低聲嘀咕著,聲音像是從地底下冒出來的。他的嘴唇乾裂,說話時露出幾顆發黃的牙齒,其中一顆已經缺了角。

排在前麵的大嬸轉過頭來,用渾濁的眼睛瞟了他一眼,又迅速轉回去。沒有人願意在這種時候多管閒事。烏辛斯克的人們早就學會了閉嘴的藝術——閉上嘴巴,低下頭,把希望像藏私釀酒一樣埋在地窖最深處。

伊萬沒有閉嘴。他的聲音越來越大了,像是在對整個世界宣告:連麵包也沒有,連茶葉也沒有,連煤油也沒有......他的聲音開始顫抖,不是因為寒冷,而是因為一種更深的、從骨髓裡滲出來的絕望。

同誌。一個穿著灰色風衣的男人從隊伍後麵走過來,他的皮鞋擦得鋥亮,在灰暗的街道上顯得格外刺眼。您要是再這樣詆毀我們偉大的羅刹國,我就要拿手槍槍把敲你的腦袋了。

伊萬斜著眼睛看了他一眼。那是個典型的克格勃——三十出頭,頭發梳得一絲不苟,風衣下露出深藍色西裝的領子,眼神像冰錐一樣銳利。伊萬認得這種眼神,十年前他在卡爾洛夫卡精神病院的醫生眼睛裡見過同樣的東西——一種將人視為物品的冷酷。

伊萬咧開嘴笑了,露出更多發黃的牙齒。看看!他指著商店緊閉的木門,聲音突然變得異常清晰,連子彈也沒有!

克格勃少校格列布·沃爾科夫愣了一下。他見過各種意識形態破壞分子——有的大喊大叫,有的痛哭流涕,有的跪地求饒。但像伊萬這樣,用談論天氣的語氣談論子彈的,他還是第一次見。

您叫什麼名字?沃爾科夫少校掏出了他的黑色筆記本,鋼筆在寒風中冒著熱氣。

伊萬·斯捷潘諾維奇。伊萬回答,突然變得異常配合,前工程師,現無業,住在普希金街17號地下室,靠配給證過活。

沃爾科夫少校挑了挑眉毛。這個人太鎮定了,鎮定得不正常。他見過太多瘋子,知道真正的瘋子往往看起來比正常人還要正常。

跟我們走一趟吧,伊萬·斯捷潘諾維奇。少校收起筆記本,抓住了伊萬的胳膊。他的手指像鐵鉗一樣有力。

伊萬沒有反抗。他最後看了一眼商店的木門,輕聲說了一句:連門把手也沒有。然後順從地跟著沃爾科夫少校走向停在街角的黑色轎車。排隊的人們自動讓開一條路,沒有人抬頭,仿佛這一切都與他們無關。

轎車駛過烏辛斯克坑坑窪窪的街道,經過一排排窗戶釘著木板的公寓樓。伊萬透過結霜的車窗看著外麵,嘴裡還在不停地嘀咕:路燈沒有,垃圾桶沒有,貓也沒有......

沃爾科夫少校坐在他旁邊,手指輕輕敲打著膝蓋。他在想該把這個奇怪的破壞分子送到哪裡去。烏辛斯克的拘留所已經人滿為患,而且這個人看起來精神確實有問題。也許卡爾洛夫卡精神病院是個更好的選擇——那裡有足夠的床位,還有謝爾蓋·彼得洛維奇醫生,他特彆擅長處理這種意識形態妄想症患者。

轎車駛出市區,進入一片白樺林。冬天的白樺樹像一排排白骨,在灰暗的天空下顯得格外淒涼。伊萬突然停止了自言自語,轉過頭看著少校:您知道嗎?他們連冬天也短缺。

沃爾科夫少校皺起眉頭:什麼意思?

冬天。伊萬認真地說,今年的冬天是去年剩下的,明年可能就沒有了。

少校決定不再和這個瘋子說話。他搖下車窗,讓寒風灌進來,希望能驅散車裡那股陳舊的黴味——那是從伊萬身上散發出來的,混合了廉價煙草、濕牆紙和絕望的味道。

卡爾洛夫卡精神病院坐落在一片沼澤地邊緣,灰色的五層建築看起來像是從地下長出來的。醫院周圍是高高的鐵絲網,上麵掛著禁止入內的牌子,牌子上的字跡已經被風雪侵蝕得模糊不清。

謝爾蓋·彼得洛維奇院長親自在門口迎接他們。他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頭發花白但梳得很整齊,白大褂下麵穿著三件套西裝,看起來更像一位大學教授而不是精神病院院長。

啊,沃爾科夫少校!院長熱情地握住少校的手,又給我們帶來一位客人?

意識形態妄想症。少校簡短地說,在街上發表反動言論,詆毀國家形象。

院長饒有興趣地打量著伊萬:看起來挺溫順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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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歇性的。少校壓低聲音,在車上還說冬天是去年剩下的這種胡話。

院長笑了:有意思。我們會照顧好他的,少校同誌。也許能讓他重新認識到我們社會主義製度的優越性。

伊萬被帶進了醫院。走廊裡彌漫著消毒水和腐朽木頭混合的氣味,牆壁刷成了令人作嘔的淡綠色,上麵布滿了指甲抓過的痕跡。一個穿著病號服的老頭蹲在走廊儘頭,正試圖用塑料勺子挖開地板。

連地板也沒有。伊萬對老頭說,聲音裡帶著奇怪的同情。

老頭抬起頭,渾濁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你也看見了?他們連地板都短缺,所以隻給了我們一層油漆。

兩個護工走過來,粗暴地把老頭拖走。老頭沒有反抗,隻是繼續用勺子在空中挖著,仿佛那裡真的有一層看不見的地板。

伊萬的房間在三樓,窗戶釘著鐵條,外麵是那片白樺林。床是鐵架子做的,上麵鋪著薄薄的床墊,聞起來有股黴味。牆上用鉛筆歪歪扭扭地寫著幾行字:上帝死了——尼采尼采死了——上帝。

您的新家。護工伊萬諾維奇咧嘴一笑,露出幾顆金牙,希望您住得愉快。

伊萬走到窗前,透過鐵條看著外麵的白樺林。夕陽西下,那些白色的樹乾被染成了血紅色,看起來像無數根插在雪地裡的骨頭。

連樹也沒有。他輕聲說。

晚餐是稀粥和黑麵包。食堂裡擠滿了病人,他們穿著統一的灰色病號服,像一群被剪了毛的羊。伊萬坐在角落裡,一邊喝著稀粥一邊觀察他的們。

斜對麵坐著一個總是自言自語的男人,聲音小得聽不見,但嘴唇不停地蠕動,像是在咀嚼什麼看不見的東西。旁邊是個年輕人,眼睛瞪得大大的,每隔幾秒鐘就突然大笑一聲,笑聲像被掐住脖子的母雞。還有個老頭一直在數自己的手指,數到十就重新開始,仿佛他的手指會憑空消失又出現。

新來的?一個沙啞的聲音在伊萬耳邊響起。

伊萬轉過頭,看見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坐在他旁邊。這人有著一張礦工般的臉,粗糙、黝黑,左眼上有一道可怕的疤痕。

德米特裡。男人伸出手,他們說我瘋了,因為我堅持說烏辛斯克的煤礦已經枯竭了。

伊萬握了握那隻粗糙的手:伊萬。他們說我有意識形態妄想症,因為我說商店裡沒有東西。

德米特裡咧嘴笑了,露出幾顆不鏽鋼牙齒:我們都看見了皇帝的新衣,不是嗎?不同的是,我們說了出來。

一個護工走過來,用警棍敲了敲桌子:安靜吃飯!禁止交談!

德米特裡低下頭繼續喝粥,但用腳在桌子底下輕輕碰了碰伊萬。伊萬明白這是某種暗號,某種隻有才懂的暗號。

晚上,病房熄燈後,伊萬躺在鐵床上,聽著隔壁床位的男人小聲嘀咕:星星沒有,月亮沒有,太陽也沒有......聲音漸漸變成啜泣,然後是壓抑的咳嗽聲。

伊萬盯著天花板。那裡有一道裂縫,形狀像一條蜿蜒的河流。他想起十年前,當他還是工程師的時候,曾經設計過一座橫跨鄂畢河的大橋。那座橋最終沒有建成——據說是因為材料短缺。但伊萬知道真正的原因:那條河在地圖上被重新劃到了另一個州,所以他們不再需要那座橋了。

連河也沒有。伊萬對著黑暗說。

第二天一早,伊萬被帶到了謝爾蓋·彼得洛維奇院長的辦公室。那是個寬敞的房間,牆上掛著列寧和現任總統的肖像,書架上整齊地擺滿了《真理報》合訂本和醫學書籍。院長坐在一張巨大的橡木辦公桌後麵,桌上擺著一套精致的茶具——在烏辛斯克,這樣的茶具已經多年未見了。

請坐,伊萬·斯捷潘諾維奇。院長和藹地說,想喝點茶嗎?真正的茶葉,不是那種代用品。

伊萬小心翼翼地坐下,眼睛盯著那套茶具。茶壺是骨瓷的,上麵繪著金色的花紋,茶杯薄得幾乎透明。在烏辛斯克,人們已經習慣了用搪瓷缸喝代用茶——用烤黑麥或蒲公英根製成的苦澀飲料。

您看,我們這裡什麼都有。院長微笑著倒茶,茶葉、糖、甚至檸檬。所以您那些什麼都沒有的理論是站不住腳的。

伊萬接過茶杯,手指輕輕撫過那精致的杯沿:這些是從哪裡來的?

特殊供應。院長神秘地眨眨眼,為特殊的人準備的。您知道,醫生、科學家、像您這樣的工程師......隻要我們好好合作,您也能享受這些待遇。

伊萬抿了一口茶。確實是真正的茶葉,帶著淡淡的檸檬香。他突然大笑起來,笑聲在安靜的辦公室裡顯得格外刺耳。

您笑什麼?院長皺起眉頭。

連瘋狂也沒有!伊萬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你們連瘋狂都要定量供應!真正的瘋子被關在病房裡,而你們這些正常人卻坐在這裡喝真正的茶葉,討論著如何治療我們的妄想症

院長的臉色變了。他按下桌上的按鈕,兩個護工立刻衝了進來。

看來伊萬·斯捷潘諾維奇需要一些特殊治療。院長冷冷地說,帶他去2號治療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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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號治療室位於地下室,是個沒有窗戶的白色房間,中央擺著一張看起來像刑具的椅子。伊萬被強行按在椅子上,手腳都被皮帶固定住。

這是電休克療法。院長戴上橡膠手套,很安全,隻是會讓您的大腦重新啟動,就像電腦一樣。

伊萬沒有掙紮。他看著院長拿起電極,突然說:您知道嗎?連電也沒有。

院長愣了一下,然後笑了:很好,讓我們看看電有沒有。

電流通過伊萬大腦的瞬間,他看到了奇怪的景象:烏辛斯克的街道上空無一人,商店櫥窗裡擺滿了商品,但都是畫在木板上的;人們穿著畫在身上的衣服,走在畫在地麵上的街道上;天空中畫著太陽,但沒有人投下影子......

當伊萬醒來時,他躺在隔離病房的床上,頭痛欲裂。窗外,白樺林在寒風中搖曳,發出類似嘲笑的聲音。

連樹也沒有。伊萬對著窗戶說,但這次他的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

日子一天天過去,伊萬學會了遊戲規則。他不再公開談論的問題,而是像其他病人一樣,每天安靜地吃飯、吃藥、參加意識形態再教育課程。課程上,他們被要求背誦總統語錄,唱愛國歌曲,觀看關於國家經濟成就的紀錄片。

但私下裡,伊萬開始記錄。他用偷來的鉛筆頭,在《真理報》的空白處寫下真正的記錄——關於醫院裡發生的每一件事。他寫道:3月15日,新來的病人弗拉基米爾因為堅持說連空氣都是配給的而被送去做了三次電休克;4月2日,護士娜傑日達偷偷把病人的藥片藏起來,自己吃掉,因為她丈夫在煤礦事故中癱瘓,家裡買不起止痛藥;5月9日,院長收到了一整箱進口巧克力,而病人們那天吃的是稀粥和變質麵包......

伊萬把寫滿字的報紙藏在床墊下麵,像守財奴守著他的金幣。他知道這些記錄可能永遠見不到天日,但寫作給了他活下去的理由——即使在這個連瘋狂都短缺的地方。

夏天來臨時,醫院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一個名叫阿廖沙的年輕病人突然消失了。阿廖沙是個大學生,因為組織虛無主義詩社而被送進來。他經常在院子裡朗誦自己寫的詩,關於不存在的城市會飛的房子能裝下整個宇宙的火柴盒。

連詩也沒有。當護工們到處尋找阿廖沙時,伊萬低聲說。

官方說法是阿廖沙被轉移到條件更好的醫院了,但病人們私下傳說著另一個版本:阿廖沙真的飛走了——他在院子裡朗誦詩時,突然像氣球一樣飄起來,越飛越高,最後消失在灰色的天空中。

他找到了不存在的東西。德米特裡神秘地告訴伊萬,而我們還困在這個存在的牢籠裡。

秋天,白樺樹的葉子變黃時,伊萬被叫到了院長辦公室。這次,桌上擺著一瓶伏特加和一盤醃黃瓜。

恭喜,伊萬·斯捷潘諾維奇。院長給他倒了杯酒,您的治療很成功。委員會決定,您可以出院了。

伊萬盯著那杯伏特加。酒是透明的,像不存在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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