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疫氣橫流沙暴釀劫麻杏石甘初破危局
《沙州圖經·災異誌》載:“太康五年,樓蘭大疫,咳血者十之七八,巫祝無策,賴麻黃而存者過半。”)
昆莫首領去世後的第三年,羅布泊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劫難。先是幼澤水位驟降,露出大片鹽堿地,接著一場黑風卷著腐臭的氣息掠過營地——那風是青黑色的,帶著死魚的腥氣,所過之處,蘆葦成片枯死,連最耐旱的駱駝刺都蔫了頭。
不出三日,瘟疫便爆發了。患者起初隻是發熱怕冷,像被冰水澆透,隨後劇烈咳嗽,痰中帶血,喉嚨裡像塞了團燒紅的棉絮,呼哧作響。最可怕的是,連剛出生的嬰兒都不能幸免,部落的陶甕裡,每日都要添上幾具小小的屍身。
新任首領是昆莫的長子巴圖,他按著父親的遺訓,請阿楚主持救治。阿楚已是二十歲的姑娘,梳著雙辮,辮梢係著麻黃籽串成的繩。她翻看烏木爺爺留下的樺樹皮書,見上麵寫著:“疫氣屬濕毒,遇風則烈,當以辛溫散之,苦寒清之。”
可族裡的麻黃剛夠日常使用,哪經得起瘟疫消耗?阿楚夜裡對著麻姑祭壇祈禱,忽見供桌上的麻黃枝無風自動,葉片指向營地西側的沙丘。她連夜帶著人去找,竟在沙崖下發現一片從未見過的麻黃——莖稈粗壯如小指,葉片上帶著細密的白霜,嗅之辛烈中帶著一絲清苦。
“這是‘石麻黃’,生在岩壁向陽處,得火氣之精,能散濕毒。”阿楚想起烏木爺爺說過的“物競天擇”,當即采了半筐回去。她按醫書所載,將石麻黃與杏仁、生石膏、甘草同煮,取名“麻杏石甘湯”:麻黃散表邪,石膏清裡熱,杏仁降肺氣,甘草和諸藥。
第一劑藥給了部落裡咳得最凶的獵手。他喝下藥湯,半個時辰後便大汗淋漓,燒退了大半,雖仍咳嗽,卻不再咳血。阿楚又調整了劑量:給孩童用的,石膏減半,加蜂蜜調味;給老人用的,加黃芪補氣,防其虛脫。
有個孕婦染了疫,高熱不退,咳得肚子發緊。族裡的巫祝說這是“邪祟奪胎”,要活祭驅邪,被阿楚攔住:“《胎產書》有雲,孕者忌峻攻,當清熱不傷胎。”她取石麻黃的根須性緩而清),配知母、黃芩,煮成溫涼的藥汁,每兩時辰喂一勺。三日後,孕婦熱退,胎兒竟安穩如常。
這場瘟疫持續了三個月,靠著麻黃配伍,部落活下來七成人口。阿楚在祭壇前立了塊新石碑,刻著“麻杏石甘”四個大字,旁邊畫著四味藥草的模樣。石碑曆經風沙侵蝕,千年後被考古者發掘時,字跡雖模糊,卻仍能辨認出麻黃莖稈的棱狀紋路。
第六回沙狐引途得遇異種蜜炙酒浸炮製秘傳
《酉陽雜俎·廣動植物》佚文:“西域有紫莖麻黃,又名‘沙狐草’,狐食之能避沙毒,人食之療久咳。”)
瘟疫過後,阿楚總在巡診時帶上一小包麻黃籽,遇著合適的水土便撒下。一日她追著一隻瘸腿的沙狐進入峽穀,那狐竟在一叢紫莖麻黃前停下,用前爪扒開沙土,啃食其根。阿楚細看這麻黃:莖稈紫如瑪瑙,葉片肥厚,根須盤結如網狀,與尋常青莖麻黃截然不同。
她采了幾枝回去,按烏木爺爺的法子試藥:取莖煎水,辛溫之力竟比尋常麻黃柔和,服後不發汗,隻覺肺氣緩緩舒展。“此乃‘陰麻黃’,生在陰坡,得水土之精,宜治虛人久咳。”阿楚讓弟子在旁立了塊木牌,牌上畫著沙狐的模樣,以誌其異。
自此,部落的麻黃便分了品類:陽坡青莖者為“陽麻”,發汗最烈;陰坡紫莖者為“陰麻”,平喘最良;湖畔濕地生的紅莖麻黃,莖節處有紅點,利水消腫尤佳,喚作“水麻”。《河西用藥法》後來記載:“三麻分治,陽麻解表,陰麻平喘,水麻消腫,誤用則殆。”
阿楚還摸索出更精細的炮製之法。她發現將麻黃用蜂蜜炒製後,辛燥之性大減,溫潤肺氣的功效卻增了——蜜是西域難得的珍品,需用沙棗花蜜,文火慢炒,直到麻黃莖稈染上蜜色,咬之微甜,才算是成了。有個老婆婆患了“肺痿”,咳吐涎沫,氣短乏力,阿楚便用蜜炙麻黃配阿膠,連服半月,竟能下地紡線了。
酒浸麻黃則是另一種秘法。取秋分後的麻黃籽,泡在馬奶酒裡,密封七日,每日午時開蓋透氣。這酒能治關節痹痛——有個牧人常年趕駝,膝蓋腫得像饅頭,陰雨天疼得打滾,阿楚給他飲了半盞麻黃酒,又用藥渣敷膝,三日後便能屈膝了。“酒能引藥入經絡,麻黃辛散,合之則通痹散寒。”她把這法子刻在牛角上,傳給最信任的弟子。
第七回魂歸瀚海靈枝護柩四象安墳五行布藥
《太平廣記·塚墓篇》引《西域異聞》:“樓蘭葬俗,必以麻黃置棺,謂其能通陰陽,護魂歸天。”)
巴圖首領晚年得了“肺脹”,肚子脹得像鼓,喘得不能平躺,口唇發紫。阿楚診斷為“痰濁阻肺,腎不納氣”,用陰麻黃配熟地、五味子,製成膏劑,每日用溫酒調服。麻黃宣肺,熟地補腎,一散一收,竟讓首領多活了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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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終前,巴圖攥著阿楚的手說:“我一生仗麻黃活命,死後也要它陪我。”阿楚含淚應下,按烏木爺爺傳下的“四象護靈”之法備葬:取夏至陽麻束於東,喻青龍生息;秋分陰麻置於西,仿白虎鎮煞;帶籽全草放於南,像朱雀展翅;冬藏麻黃根埋於北,若玄武蟄伏。
入殮那日,阿楚在巴圖的枕旁放了個陶罐,裡麵裝著他生前常喝的麻黃湯渣,又在棺四角各埋一株完整的麻黃,根莖朝下,莖稈朝上。“《葬經》雲:‘麻黃性通,能導魂歸墟。’”她對族人解釋,“這草通五行之氣,東木西金,南火北水,中央土藏,能安五臟魂靈。”
有個夭折的孩童,母親哭得肝腸寸斷。阿楚取麻黃籽與桑白皮同煮,濾汁拌入米粉,做成小餅,隨葬墓中。“籽者,子也,願他來世如麻黃籽般,落地生根。”這習俗漸漸傳開,樓蘭墓葬中便常見麻黃枝、麻黃餅,連周邊的車師、龜茲部落都來效仿。
多年後,有中原商人路過,見樓蘭人祭墓時必燃麻黃香,便記入《西域雜記》:“其俗以麻黃為神草,謂能護生死,通人鬼。香燃時,煙氣直上,若有靈焉。”
第八回澤竭遷徙靈枝隨行薪火相傳醫道永續
《元和郡縣誌·隴右道》載:“樓蘭人遷於伊循,攜麻黃種播之,其地至今多麻黃,民皆知其藥用。”)
阿楚五十歲那年,幼澤徹底乾涸了。最後一滴水消失的那天,營地周圍的麻黃草竟齊齊蔫了葉,像在哀悼這片養育它們的土地。巴圖的兒子,新一代首領決定遷徙——往南去,那裡有更大的河流,更豐茂的綠洲。
遷徙前,阿楚帶領族人采收了最後一批麻黃籽,裝在三十個羊皮袋裡。“麻黃是咱的根,”她對孩子們說,“走到哪,就把它撒到哪,它能活,咱就能活。”隊伍出發時,每個帳篷的門楣上都掛著一束麻黃,風吹過時,發出“沙沙”的聲響,像在唱古老的歌謠。
途中,一位長老突然“中風”,半身不能動,嘴角流涎。阿楚想起烏木爺爺的話:“麻黃能通經絡,若配黃芪,可益氣活血。”她取少量蜜炙麻黃,加黃芪、當歸煮水,每日喂服。一月後,長老竟能拄著拐杖走路了。這便是後來《金匱要略》中“黃芪桂枝五物湯”的雛形,隻是那時,還隻有口傳的“麻芪方”。
行至一處綠洲,阿楚見水土豐美,便教族人開墾藥田,將麻黃與枸杞、甘草間種。“麻黃耗地力,枸杞能固土,甘草可調和,”她笑著說,“這叫‘相生’,就像咱和草木互相幫襯。”藥田邊,她建了座小小的祭壇,壇上供奉著三束麻黃,分彆刻著“陽”“陰”“水”三字。
晚年的阿楚,頭發白如霜,卻仍每日坐在藥田邊,教弟子辨認麻黃的真偽。有個年輕弟子問:“師傅,萬一將來沒人記得這些了呢?”阿楚指著風中搖曳的麻黃:“你看它,不用人記,自己就能紮根。醫道也一樣,隻要有人受苦,就有人會想起它的好。”
她臨終前,將那箱樺樹皮醫書交給弟子,箱底壓著一張羊皮,上麵是她畫的麻黃全圖,根、莖、葉、籽俱全,旁注:“天地造草,本為濟人,知其性者,活人之術;昧其性者,殺人之刃。”
結語
千年後的敦煌藏經洞,出土了一卷殘破的《西州藥法》,其中記載:“麻黃,樓蘭故地所產最良,春采治風,夏采治咳,秋采治腫,冬采止血,皆循其時而用……”墨跡雖模糊,卻與樓蘭古墓中出土的麻黃枝遙遙呼應。
那些隨葬的靈草,在乾燥的墓穴中保存了三千八百年,莖稈裡的麻黃堿,成了跨越時空的密碼。當現代考古學家用儀器檢測出乾屍發絲中的藥物成分時,仿佛聽見了阿楚的聲音:“醫道不在書裡,在天地間,在人心裡。”
讚詩
瀚海生靈草,悠悠越古今。
辛溫能破瘴,苦降可通吟。
配伍陰陽合,收采歲月深。
魂隨沙粒遠,猶護世人音。
尾章
麻黃的故事,是中醫藥“實踐先於文獻”的最好注腳。從羅布泊的風沙到中原的藥圃,從口耳相傳的“麻姑靈枝”到醫書中的“麻黃湯”,它走過的路,正是中醫從經驗到理論的升華之路。
或許,在更多未被發掘的古墓、未被整理的方誌中,還藏著無數類似的傳奇。而羅布泊的麻黃,至今仍在礫石間生長,葉片上的白霜,像極了阿楚當年撒下的麻黃籽——它們從未消失,隻是換了種方式,守護著“天人合一”的古老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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