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嬤嬤一樣一樣拆盒,拆了一會兒,忽然發覺不太對勁。
瞥了一眼明怡,忙囫圇將那幾個盒子給包起,塞給小丫鬟,“快,送去前院給包管家,這些一定是送錯了。”
明怡見她神色慌張,笑道,“怎麼了?”
付嬤嬤不好跟主母撒謊,訕訕回道,“少夫人彆介懷,這些都是外頭姑娘家送來咱們家主跟前現眼的東西,每年花樣多,防不勝防...”
明怡明白了,就裴越這清俊的相貌,若非裴家家主的身份,恐早被人榜下捉了婿,他在京城,定是極受歡迎,“無妨,我不介意。”
說完進了屋去。
付嬤嬤見她渾不在意,更犯愁。
進門也有一陣子了,郎無情妾無意,這圓房是遙遙無期。
翌日一早,明怡打發青禾去外頭玩,跟著付嬤嬤去了正院,今日裴越的長姐裴萱歸寧,婆母囑咐她一早過去,及至花廳,便瞧見十三少爺裴承玄裹著氅衣百無聊賴立在台階吹風,
“十三弟,怎麼不進屋子等。”
裴承玄一見明怡,頓時來了精神,掀簾將明怡迎了進去,又將嬤嬤遠遠打發了,忙問她,“嫂嫂,兄長沒為難你吧?”
明怡苦笑,“吃了他幾日冷眼。”最近都沒來後院。
裴承玄頓時愧疚橫生,“怪我連累了嫂嫂。”
明怡擺手,“是我哄騙你在先,要怨也怨我,”明怡從不習慣把責任推給旁人,“你呢,吃了你兄長什麼排揎?”
裴承玄笑容發苦,往上方指了指,“頭懸梁錐刺股,害我抄了幾日書呢。”
明怡瞠了瞠目。
心想,好一對難嫂難弟。
少頃,便聞外頭傳來腳步聲,當中還夾雜著孩童的笑聲,便知人來了。
掀簾而出,裴越迎著裴萱和齊俊良夫婦過了垂花門,身旁還牽了個三歲左右的稚童,孩子極為活潑,想是認出了小舅舅,甩開齊俊良的手,朝裴承玄撲來。
“長姐,姐夫!”裴承玄遙遙行了個禮,旋即三步當兩步垮下台階,彎下腰,將撲來的釗哥兒給抱起,“好釗兒,又重了。”
裴越目光在明怡和裴承玄身上逡巡一陣,便指著明怡,與裴萱和齊俊良引薦,“這是新婦明怡。”
裴萱抬眸望去,隻見一身著湖藍錦袍的高挑女子,淡立台階處,她眉目生得極為秀致清潤,眼神清而定,大約是察覺有人在打量她,自眉梢綻開一笑,晨陽打屋簷處斜照而下,將這一抹笑襯出些許斑斕色彩。
比想象中要出眾太多。
裴萱放心了,不然這樣金尊玉貴的弟弟,當真跟一鄉野粗鄙女子過一生,裴萱都替他不值。
“弟妹。”
裴萱大大方方迎過去。
明怡早年其實見過裴萱,那個時候的裴家二姑娘,熱烈又明亮,在人堆裡很顯眼,不過也僅僅是一麵之緣,現如今再逢,她身上那股熱烈的勁兒沒了,好在依然明亮耀眼。
“二姐,二姐夫!”明怡朝他們拱了拱袖。
隨後目光落在裴越身上。
夫妻倆對了一眼,一左一右引著他們去春錦堂。
荀氏見著女兒笑得合不攏嘴,裴承玄又將孩子抱至她懷裡,荀氏摟著直喊心肝兒。
“坐吧坐吧。”荀氏吩咐道。
對麵的裴萱和齊俊良倒是坐了,這頭的明怡和裴承玄沒慌忙坐,而是齊刷刷看著裴越。
裴越看他倆那憨樣,就很頭疼,沒搭理他們,繼續跟齊俊良說話去了。
明怡和裴承玄會意,老老實實坐下。
裴萱喝了茶便起身,“娘,我去給二嬸和三嬸請個安。”
今日長房家宴,沒打算驚動二房和三房,但裴萱向來識大體,歸寧不去拜訪說不過去。
自午時正方回,宴席已擺上了。
荀氏說了幾句場麵話,便開席。
席間,明怡刻意留意齊俊良和裴萱。
夫妻倆有說有笑,一點都不像有隔閡的樣子,那齊俊良似乎對裴萱喜好了熟於胸,替她布菜,給她斟茶,眼神繞著裴萱轉,一時都離不得似的。
這就怪了。
難不成真有心裡裝著妻子,也能心安理得在外頭偷腥的男人?
到底是旁人家務事,明怡也不好多揣摩,略略感慨幾句便丟開了。
可荀氏實在是敏銳,她坐在主位,一眼就瞧清所有動靜,那媳婦兒眼神不住地往齊俊良和裴萱身上使,可不就是羨慕人家夫妻琴瑟和鳴麼。
天可憐見。
雖說荀氏也嫌棄過明怡,可這段時日相處,明怡看似不拘小節,實則心思細敏,荀氏對她已經很有改觀。
反觀兒子,食不言寢不語,正襟危坐用膳,彆說替明怡夾菜,席間兩人連眼神都沒有交流,直到用完膳,方象征性問了一句,“可吃好了?”
明顯客氣有餘,親近不足。
那釗哥兒被裴萱教導,脆生生跑來明怡跟前喚了一聲舅母,明怡一手操起他抱去了院外,隨手摘來一片葉子,擦淨,抿在唇間給他吹曲子聽,那真是一段清揚的旋律,好似鳥兒在山間盤桓,聽得釗哥兒手舞足蹈,咯咯直笑,裴承玄在一旁叫好喝彩。
裴萱見兒子樂,也丟下手中茶盞,好奇去瞧,齊俊良見她出了門,也忙跟荀氏告罪,追了過去。
明間隻剩下荀氏和裴越。
母子倆視線不約而同落在窗外,那裡天光昳麗,語笑喧闐。
“一晃釗哥兒也三歲了,如今你也成了婚,若是你爹爹在世,瞧著該多欣慰。”
裴越指尖扶著茶盞,視線在明怡身上落了落,更多的看著釗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