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拂曉,孔有德攥著馬韁的手青筋暴起。黃縣城牆上的叛旗在晨風中獵獵作響,猩紅布麵被朝陽鍍上一層血色,宛如巨獸張開的獠牙。他回頭望向登州方向——本該是自己心腹大患的金山鎮,依舊沉寂如鐵,連旌旗的影子都未在城頭晃動半分,李勇依舊在登州城頭冷眼旁觀......穩如老狗。
"傳令!主力西進!"孔有德一提韁繩,戰馬嘶鳴著踏碎滿地晨露。叛軍的鐵蹄揚起漫天塵煙,仿佛一條黑龍蜿蜒向西,吞噬著膠東平原的寧靜。
崇禎五年正月二十九日,兩千叛軍騎兵如旋風般掠過原野,兩萬步卒緊隨其後,旌旗遮天蔽日。總兵楊禦蕃與王洪率四千步卒、不足千騎迎敵,卻在叛軍潮水般的攻勢前瞬間潰散——王洪營未戰先逃,如決堤洪水般衝垮了明軍陣線;楊禦蕃獨擎戰旗,眼睜睜看著三十餘門大炮炸膛二十四門,火星四濺中,他帶著三百殘兵退入萊州城,身後是叛軍震天的狂笑。
"這他娘的是什麼炮?"孔有德、李九成、毛承祿、陳有時、耿仲明“五大渠魁”在城外狂笑,望著萊州城頭自己就冒出的黑煙,“就這水平還能守住破城”。卻不知自己也是一副爛樣,他們之間不過是菜雞互啄而已。
二月初一,新任山東巡撫徐從治與登萊巡撫謝璉聯袂抵達萊州。兩位封疆大吏在殘破的城樓上歃血為盟:"守城拒撫!血戰到底!"話音未落,二月初三,數萬叛軍已將萊州城圍得水泄不通——十四五處營帳如毒蛇吐信,將城池團團圍住;四周列炬通明,火光映紅了半邊天空。
城內守軍雖不足四千二百,但糧食卻夠支撐半年。但奇怪的是,這些叛軍多是遼東鎮的老兵油子,夾雜著蒙古、女真的剽悍騎兵,個個眼裡冒著嗜血的凶光,看上去很嚇人,其實打不了硬仗。徐從治站在城頭,看著叛軍在城下叫罵,手中寶劍攥得咯咯作響:"這些畜生,比後金韃子還難纏!"
城內的百姓自發組織起來,搬運石塊、熬製滾油,連孩童都幫著傳遞箭矢。軍民齊心築起的防線,竟讓叛軍連續三日未能寸進。
李勇站在黃縣的城牆,聽著前線傳來的拉垮的戰況,急得直跺腳:"孔有德!你他娘的到底是什麼水平?老子要的是山東地盤,你在這兒要耗到猴年馬月!"
二月初八,夜色如墨。混在叛軍中的金山鎮細作張騰悄然行動——三百名身著叛軍服飾的金山新軍,推著六門烏黑的曲線炮潛至東門。隨著六聲尖嘯,開花彈撕裂夜空,多輪轟擊後,在城磚迸裂的轟鳴聲中,叛軍呐喊著衝向突破口。
"殺啊!"李九成率部突入城中,卻在府衙前遭遇慘烈的抵抗——新任登萊巡撫謝璉與萊州知府朱萬年率死士拚死抵抗,最終雙雙倒在血泊之中。孔有德正欲下令屠城劫掠,後方突然傳來急報:"大帥!金山鎮殺到!東門被攻破啦!"
"什麼?!"孔有德一口老血湧上喉頭,扭頭望去——隻見萊州城東門處,金山衛的玄甲鐵騎如潮水般湧來,為首的將領正是周皋!那廝竟在關鍵時刻出手,生生截胡了叛軍的成果!
"撤!立刻從西門撤!"孔有德暴跳如雷,罵聲未落便被親兵拽上戰馬。叛軍丟盔棄甲,如喪家之犬般向西潰逃,身後是金山衛追擊中對空的射擊與萊州百姓的歡呼。
潰逃的叛軍逃至昌邑時,仍有將士心有餘悸:"大帥,那金山鎮怎麼說翻臉就翻臉......"孔有德狠狠抽了對方一鞭子:"閉嘴!"他望著萊州城頭重新升起的明軍旗幟,先問候了李勇一家人後,眼中閃過一絲陰鷙:"李勇啊李勇,你究竟想乾什麼?"
此時的黃縣的縣衙裡,李勇正悠然品著茶,望著萊州方向升起的狼煙輕笑:"叛軍是該離開登萊了。"案頭擺著山東布政司的輿圖——原來這位"養賊自重"的總兵,早就在等叛軍攻破萊州的時機,借叛軍之手清除朝廷在登萊的存在,這次總算是將新登萊巡撫和萊州知府一鍋端,金山鎮以"平叛功臣"之名,已堂而皇之鯨吞登州府和萊州府!山東六府,李勇已得其二。
孔有德、李九成、毛承祿、陳有時、耿仲明"五大渠魁"蜷縮在膠萊河畔的破廟裡,望著滔滔河水直嘬牙花子。前有山東官軍堵截,後有金山新軍追殺,兩萬五千殘兵餓得連戰馬都宰來吃了幾十匹——這他娘的還怎麼打?
"報!"斥候跌跌撞撞衝進廟門,"金山鎮派使者來交涉!"
孔有德一屁股坐在神像前的破蒲團上,扯著嗓子喊:"傳!"心裡卻直犯嘀咕:李勇這廝剛把老子攆出萊州,這會兒又派人來,莫不是要勸降?老子寧可啃樹皮也不當俘虜!
廟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走進來的卻是個年輕連長,腰間彆著把裝飾華麗的短銃,活像哪個紈絝子弟跑來戰場遛彎。那連長拱拱手,笑眯眯道:"幾位爺,我家大帥說了——"他故意拖長聲調,"咱雖在朝廷當差,可向來和遼東兄弟們穿一條褲子!沈世魁、張燾、尚可喜那幫老哥兒們,可都是我家大帥的酒肉朋友!"
五大渠魁聽得眼睛一亮——這話聽著暖和!孔有德剛要開口,卻聽那連長話鋒一轉:"就是吧,我家大帥怕各位爺餓著肚子打仗,特批賣點糧草救濟救濟!"他豎起兩根手指,活像算命先生掐指一算,"第一,每石十兩銀子,童叟無欺!第二,每次隻賣半月口糧——就五千石!多一粒都不行!"
李九成當場拍案而起:"你搶錢啊!"話音未落,那連長又笑嘻嘻補上一句:"慢著,還有句話,第三,咱家大帥有點善心——隻準搶官府和地主豪紳,不許禍害老百姓!"廟裡瞬間安靜下來,五大渠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耿仲明撓撓頭:"十兩就十兩吧......總比餓死強!"
"還有好事!"連長神秘兮兮問道,"攻城利器開花彈要不要?一百兩銀子一枚,每次限售一百二十枚!"毛承祿眼睛瞪得比銅鈴大:"啥玩意兒這麼金貴?"連長嘿嘿一笑:"就是上次轟開萊州城的寶貝!有了它,山東那些官軍城牆和地主老財的寨子,還不是跟紙糊的似的?"
"買!有多少買多少!"五大渠魁異口同聲。當夜,五千石糧草和一百二十枚開花彈送到營地,叛軍將士們捧著白花花的大米,啃著香噴噴的烙餅,直呼李勇是"活菩薩"——雖然這菩薩賣東西貴得離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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