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義珍把那份被塗改的草稿放進文件夾時,指節在紙麵上頓了半秒。
紅筆字歪得像醉漢走路,可意思清楚得很——“你爸保不了你一輩子”。
他沒鎖抽屜,反而拉開最下層,從一摞會議紀要底下抽出個牛皮紙袋,把照片和原件塞進去,貼身揣進內袋。
走廊燈忽明忽暗,保潔阿姨的拖把聲早走遠了。他坐回辦公桌前,手機屏幕亮起,時間跳到2307。
通訊錄翻到“鐘正國”那欄,拇指懸在撥號鍵上三秒,按了下去。
電話響了兩聲就接通,那邊沒出聲。
“鐘叔,”丁義珍聲音壓著,“我想彙報一下金山縣的情況,十分鐘就行。”
聽筒裡靜了三秒,然後是杯蓋輕碰桌麵的脆響。
“你媽說你最近瘦了。”鐘正國的聲音不高,像飯後閒聊,“上次體檢報告她看了,血脂偏高,是不是又靠泡麵撐夜班?”
“工作忙,顧不上。”丁義珍嘴角動了下,“主要是修路的事,現在有點複雜。”
“哦?”杯蓋又碰了一下,“說說看,怎麼個複雜法。”
“教育經費轉到了城投,名義上是配套建設,實際用途沒人能說清。我提了民生優先路線,有人不高興,今天辦公室被人動過。”他沒提威脅字條,也沒說村民大會上的對峙,“感覺不是簡單的決策分歧,背後像是有人盯著。”
鐘正國沒打斷,隻“嗯”了一聲。
“李達康堅持要修景觀大道,說是帶動旅遊,可老百姓要的是能走救護車的路。我昨晚承諾個人出資搶通一段,算是應急。但接下來……”
丁義珍頓了頓,“單靠縣裡這攤子,推不動。”
電話那頭傳來翻報紙的沙沙聲。“你在基層,看得比誰都真。”
鐘正國終於開口,“不過,有些風,不是你一個人能頂住的。該借力的時候,彆硬扛。”
“明白。”丁義珍點頭,“我隻是不想把事情搞大。”
“搞不大,也藏不住。”鐘正國輕笑一聲,“睡吧,明天還得盯工地。”
電話掛了。丁義珍盯著黑下去的屏幕,又點開一條加密短信,輸入:“a37,傘在原地,風已起。”發送對象是陳書婷。
他不知道的是,這條信息剛離開發件箱,香江半山一棟老式洋樓的地下室內,警報燈就閃了一下。林耀東盯著屏幕,手指在鍵盤上敲了兩下,把數據包轉給了周叔。
“南洋那邊動了。”林耀東遞過平板,“新加坡元、泰銖、印尼盾,三小時跌了兩個點,拋單來源分散,但結算ip都繞過開曼,最後跳轉到瑞士兩家空殼公司。”
棒梗站在窗前,手裡捏著一枚老式銅錢,邊緣磨得發亮。他沒回頭,隻問:“陳書婷那邊呢?”
“有人查她十年前在港的戶籍記錄,還調了她母親社團的會員檔案。”林耀東聲音低了點,“手法很熟,像是內部人操作。”
棒梗把銅錢往窗台上一拍,清脆一聲。“他們想用孩子牽製父親?”他笑了,“可他們不知道,抱丹境的耳朵,聽得見風裡的刀。”
林耀東沒接話,隻低頭繼續刷新數據流。
三分鐘後,係統標記出一條異常貨單:一艘甫光旗下的冷藏船,原定運海鮮去馬六甲,臨時改道,貨品欄寫著“精密儀器”,但溫控記錄顯示全程維持在4c。
“動了。”林耀東抬頭,“這是信號。”
棒梗點頭:“讓船按計劃走,彆改溫。另外,把三年前‘南洋信托案’的備份日誌調出來,比對資金節點。我倒要看看,是誰在背後數錢。”
與此同時,丁義珍驅車駛出縣政府大院。天已全黑,路邊路燈間隔太遠,車燈掃過一片片模糊的樹影。他沒回宿舍,而是拐上了去金羊鎮的舊路。
金羊鎮郵局十點就關門,但他早和值班的老劉打了招呼。車停在門口,他拎著個牛皮紙包進去,遞過一本《漢東地理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