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躲在鏜床立柱後,看著日軍在機床迷宮裡左躲右閃。她剛才趁亂接通了部分機床的電源,這些平時用於精密加工的設備,此刻成了阻擋追兵的鋼鐵衛兵。順子抱著最後一個汽油桶跑過來,褲腿上沾著褐色的機油,像是被鮮血浸透。
“都布置好了。”他喘著氣,手指向c區通道口,“汽油潑在了通道兩側的貨架上,隻要......”
“噓——”林秋按住他的肩膀,目光落在正中央的龍門刨床上。軍曹已經發現了異常,正用槍托砸向一台失控的磨床,火花濺在他防毒麵具的玻璃上,映出扭曲的瞳孔。
突然,車間頂部的吊燈閃爍了兩下,熄滅了。備用電源啟動的嗡鳴聲中,應急燈亮起暗紅色的光,將整個車間切割成明暗交錯的鋼鐵叢林。林秋摸到口袋裡的打火機,那是杜誌遠昨天臨走時塞給她的,外殼上刻著“慎行”二字。
“拿著這個,去通道口等我。”她將打火機塞進順子手裡,“我去把電機卸下來,三分鐘後不管我有沒有回來,都點火。”
“可是......”
“快走!”林秋推了他一把,轉身衝向行車。伺服電機還懸掛在吊鉤上,距離地麵約三米高。她抓住機床梯子往上爬,鐵鏽簌簌落在睫毛上,聽見身後傳來軍曹的命令:“彆管機床!先搶設備!”
三顆子彈擦著她頭皮飛過,打在行車鋼架上迸出火星。林秋爬到頂端時,忽然看見下方的日軍士兵正舉著槍瞄準她——而他們腳下,正是傳送帶與銑床之間的狹窄縫隙。
她抓起行車操作台上的扳手,朝著銑床的變速杆砸去。齒輪箱裡的齒輪突然咬合,銑床工作台猛地橫向移動,巨大的銑刀切入傳送帶支架。金屬斷裂的巨響中,長達二十米的傳送帶轟然倒塌,如同一道鋼鐵巨蟒攔腰砸向日軍。
第四節最後的火花
軍曹在千鈞一發之際撲倒在地,傳送帶的鋼條擦著他後背劃過,在水泥地上犁出三道深溝。他抬頭看見林秋已經解開伺服電機的吊鉤,正抱著設備往通道方向跑,防水布下露出的金屬部件在應急燈下泛著冷光。
“追!”他抹去嘴角的血沫,舉起槍時卻發現彈匣空了。士兵們慌亂地重新裝填子彈,忽然聽見通道口傳來順子的喊聲:“林工!接著!”
一個燃燒的玻璃瓶劃破暗紅色的空氣,落在通道左側的貨架上。汽油飛濺而出,瞬間燃起熊熊大火。林秋抱著伺服電機閃身躲進通道,火牆在她身後騰起,熱浪將工裝褲烤得發燙。她聽見日軍士兵的咒罵聲被火焰吞噬,夾雜著貨架倒塌的巨響。
“這邊!”順子在通風管道下方揮手,手裡舉著從廢料堆裡撿來的撬棍。林秋將電機塞進他懷裡,接過撬棍砸向通風口的鐵柵欄。鏽蝕的焊點裂開時,她忽然聽見車間深處傳來沉悶的爆炸聲——日軍大概是碰倒了某個高壓氣瓶。
“快進去!”她推著順子爬上管道,自己殿後。伺服電機的棱角硌著肋骨,卻讓她莫名心安。管道裡彌漫著鐵鏽和機油的味道,遠處傳來消防車的警笛聲,混著日軍指揮官用日語嘶吼的命令。
順子突然停下,用手指著前方:“出口到了......等等,那是什麼?”
林秋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隻見通風管道的儘頭掛著一塊破舊的警示牌,褪色的紅漆寫著“危險!齒輪箱”。她突然想起車間布局圖上的標注:鍋爐房的齒輪箱與傳送帶驅動裝置相連,平時由專人負責維護......
“屏住呼吸!”她大喊著撲向順子,將他按在管道壁上。幾乎與此同時,下方的齒輪箱突然啟動,巨大的齒輪開始轉動,管道隨之劇烈震顫。林秋感覺有什麼東西劃破了她的衣袖,溫熱的液體順著手臂流下,但她死死抱著伺服電機,任由齒輪的轟鳴震得耳膜發疼。
不知過了多久,震動終於停止。順子顫抖著摸出打火機,微弱的火光照亮出口——那是鍋爐房頂部的一個檢修口,透過鐵柵欄能看見夜空裡的星星。林秋伸手推開柵欄,鐵鏽紛紛落在臉上,她卻笑了——遠處傳來杜誌遠熟悉的哨聲,三長兩短,那是撤離的信號。
“我們成功了。”順子的聲音裡帶著哭腔,“他們再也拿不到這個電機了。”
林秋點點頭,低頭看著懷裡的伺服電機。防水布不知何時被劃破了一道口子,露出裡麵精密的齒輪組,在月光下泛著冷冽的光。她忽然想起老班長的話,又摸了摸口袋裡的扳手——原來機械真的不會背叛,隻要你懂得如何讓它成為武器。
身後的車間裡,火勢越來越大。林秋聽見日軍指揮官在火場邊緣氣急敗壞的咆哮,嘴角扯出一抹血痕。她轉頭看向順子,少年臉上還沾著煙灰,卻笑得格外明亮。
“走吧。”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們對著一堆廢鐵發火去吧。”
當兩人順著檢修口滑進鍋爐房時,遠處傳來第一聲雞啼。東方的天空泛起魚肚白,伺服電機在晨光中閃爍著金屬的光澤,像一顆即將破曉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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