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慕寨的清晨被一層朦朧白霧溫柔包裹,龍蟠河的浪頭裹挾著碎金般的陽光,狠狠撞在青石上,濺起的水珠調皮地沾濕了陳天佑手中的羊毫。他垂下眼眸,專注地望著宣紙上未乾的墨痕,寫就的“清泉”二字力透紙背,可腦海中浮現的,卻是那口被洪水衝垮的老井——歪斜的井口、塞滿泥沙的井壁,以及父親陳萬善淘井半月無果後,那一聲沉重的歎息。
“天佑哥!”一聲清脆如銀鈴般的喊聲,瞬間撕破了這層靜謐的晨霧。表妹周菱踩著木屐,急匆匆地跑過廊橋,竹籃裡的糯米糍粑還冒著誘人的熱氣,“寨老們又在祠堂議事,說是水井再不修好,今年春播怕要誤了。”
陳天佑輕輕擱下筆,指尖還殘留著鬆煙墨淡雅的清香。自從去年山洪暴發,那股肆虐的洪水如猛獸般,將寨口那口維係著全寨人生計的老井徹底摧毀,渾濁的泥沙無情地填滿井壁,就連最耐旱的水蓼,在這災難之後也蔫了頭,沒了生機。父親陳萬善帶著青壯漢子,日夜不停地淘了半月,可麵對這巨大的災難,最終也隻能無奈地搖頭歎息。
“我明日去靖州。”他突然開口,這突如其來的話語驚得周菱手中的竹籃劇烈晃了晃。“前日有客商說州府書畫行收名家墨寶,我寫幾幅字帶去試試。”
周菱睜圓了杏眼,滿臉擔憂:“可你才十六歲……”話音未落,廊下傳來沉穩有力的腳步聲。陳萬善握著煙杆,立在簷下,古銅色的臉膛在晨光的照耀下泛著油亮。他將雕著雲紋的青龍偃月刀鞘重重拍在桌上,刀身出鞘半寸,那一道寒光瞬間映得滿室生輝,“帶上它,遇上歹人也好防身。”
第二日寅時,整個渡慕寨還沉浸在墨色的夜幕之中,吊腳樓的輪廓在黑暗裡若隱若現。陳天佑早已騎著赤霞追風馬出了寨門。這匹棗紅馬是爺爺臨終前留下的珍貴寶物,它的鬃毛如火焰般張揚熱烈,四蹄騰空,仿佛踏碎了滿地星子,朝著東南方疾馳而去。陳天佑騎在馬上,運起輕功心法,身姿輕盈地隨著馬匹的起伏而晃動,人與馬仿佛融為一體,速度更是快了幾分。隻見他衣袂在風中獵獵作響,如同一道紅色的閃電,劃破了黑夜的寂靜。
當靖州城的喧囂如潮水般撲麵而來時,日頭已高高爬至中天。青石街道兩旁商鋪林立,鱗次櫛比,茶樓酒肆裡飄出陣陣沁人心脾的茶香,說書人的驚堂木聲混著悠揚的評彈小調,驚得簷下鴿群撲棱棱飛起,在空中盤旋。陳天佑在書畫行對麵的茶樓要了壺粗茶,他坐在窗邊,目光如鷹隼般掃過門前高懸的“收曆代墨寶”匾額。
“這位公子可是要賣字?”茶博士擦著桌子,熱情地湊過來,“城西王家少爺前日才賣了幅《嶽陽樓記》手書,得了五百兩銀子呢。”
陳天佑從褡褳裡取出一卷宣紙,露出半截“厚德載物”的筆鋒,語氣沉穩地說道:“勞煩小哥通傳一聲。”
書畫行掌櫃是個瘦高的中年人,戴著金絲眼鏡,接過卷軸的手微微發顫。當《渡慕寨賦》在檀木桌上徐徐展開時,他不禁倒抽一口冷氣——蠅頭小楷工整如刀刻,起承轉合間透著一股磅礴氣勢,字裡行間描繪的侗寨風光與風土人情,更是讓人身臨其境。
“公子這筆力……”掌櫃推了推眼鏡,眼中滿是欣賞,“可願留在行裡寄賣?”
陳天佑想起寨老們布滿血絲的眼睛,想起全寨人對修好水井的期盼,堅定地搖頭道:“我隻要現銀。”
討價還價聲在茶樓裡此起彼伏,日頭漸漸西斜,金色的陽光灑在街道上。最終,陳天佑懷裡揣著沉甸甸的錢袋走出書畫行。八千兩銀票泛著檀香味,可他卻覺得比在寨裡挑水時的木桶還沉,因為這每一兩銀子都承載著全寨人的希望。
返程路上並不太平。行至青楓嶺時,四周的空氣仿佛都變得陰冷起來。突然,五個蒙麵人從竹林裡如鬼魅般躍出,彎刀在暮色中泛著冷光,寒氣逼人。“留下買路財!”為首的大漢一聲暴喝,聲音在山穀中回蕩。
陳天佑神色一凜,青龍偃月刀瞬間出鞘三寸,刀身寒光閃爍。他深吸一口氣,運起祖傳的氣功,周身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所籠罩。隻見他腳尖一點,施展輕功,身形如鬼魅般穿梭在蒙麵人之間。手中的青龍偃月刀揮舞起來虎虎生風,刀影重重,與寒光交錯。
“刀是死的,人是活的,守得住本心,方能破萬難。”爺爺教刀時說的話在他腦海中響起。陳天佑將氣功融入刀法之中,每一刀都帶著強大的力道,刀鋒所過之處,竹葉紛飛。一個蒙麵人揮刀砍來,陳天佑側身躲過,同時反手一刀,刀刃擦著對方的手臂劃過,留下一道血痕。另一個蒙麵人從背後偷襲,他腳尖點地,騰空而起,在空中一個翻轉,手中的刀如閃電般劈下,嚇得那蒙麵人連連後退。
在激烈的打鬥中,陳天佑越戰越勇。他巧妙地運用輕功,在敵群中靈活穿梭,讓蒙麵人捉摸不透他的行蹤。同時,氣功與刀法相輔相成,每一次出招都極具威力。當最後一個劫匪捂著傷口,驚恐地逃竄而去時,陳天佑的衣袖已被劃開道大口子,鮮血滲出。他望著染血的刀刃,苦笑著搖頭,這把刀終究還是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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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慕寨的吊腳樓在月光的照耀下泛著溫潤的光,宛如一幅寧靜的畫卷。陳天佑剛進寨門,便被守夜的族人圍住。消息比他的馬更快,周菱提著燈籠,焦急地擠到最前麵,眼淚啪嗒啪嗒掉在他染血的衣襟上:“聽說你在靖州賣字,寨老們都急瘋了……”
祠堂裡的油燈徹夜未熄,昏黃的燈光搖曳。陳天佑將銀票鋪在香案上,火光映得寨老們溝壑縱橫的臉上泛起紅光。“有了這筆錢,不僅能修井,還能加固河堤。”陳萬善摩挲著銀票,聲音有些發顫,眼中滿是激動與欣慰。
第二日,全寨上下齊動員,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青壯漢子們扛著鋤頭鐵鍬開挖井基,他們喊著響亮的號子,乾勁十足;女人們在河邊淘米洗菜準備飯食,歡聲笑語不斷;連孩童都挎著竹籃運送石料,小小的身影忙碌不停。陳天佑挽起袖子,親自丈量井壁的弧度,他的書法功底此刻派上用場,在木板上工整地寫下施工要點,每一筆都嚴謹細致。
然而,當井深挖至三丈時,遇上了堅硬無比的岩層。鐵鎬砸在上麵隻留下淺淺的白印,眾人望著遲遲不見進展的井壁,臉上露出絕望之色,氣氛也變得壓抑起來。
“或許可以試試這個。”陳天佑從包袱裡取出本《天工開物》,泛黃的書頁間夾著張草圖,“用火燒岩石,再潑冷水,熱脹冷縮之下,石頭或許會裂開。”
眾人聽後,仿佛又看到了希望,立刻行動起來。熊熊烈火在井底燃燒,熱浪撲麵而來,陳天佑運起氣功,幫助控製火勢,讓火焰均勻地炙烤著岩石。待岩石被燒得通紅,他一聲令下,一桶桶冷水潑向岩石。“轟”的一聲,岩石在熱脹冷縮的作用下,出現了裂縫。這個法子果然奏效。當第一塊崩裂的岩石被挖出時,歡呼聲震得龍蟠河的水鳥紛紛驚飛,全寨人的喜悅之情溢於言表。陳天佑抹了把臉上的煤灰,望著漸漸成型的井壁,忽然想起在靖州賣字時,有位老儒在他的《渡慕寨賦》上題的那句詩:“墨韻藏天地,清泉潤蒼生。”
三個月後,新井落成。井口用整塊青石鑿成蓮花狀,精美絕倫;井壁刻著陳天佑手書的《修井記》,字跡蒼勁有力。取水那日,全寨人齊聚井邊,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陳萬善舀起第一瓢水,清冽的井水映著眾人含笑的眉眼:“這水甜,比往年的都甜!”
夕陽西下,餘暉灑在渡慕寨上,給整個寨子披上了一層金色的紗衣。陳天佑倚著新井的石欄,青龍偃月刀斜靠在身旁。遠處龍蟠河波光粼粼,吊腳樓升起嫋嫋炊煙,宛如人間仙境。他摸出腰間的羊毫,在井壁空白處添上“福澤綿長”四字——這方天地,終究是守住了,而他也用自己的智慧、勇氣和力量,為全寨人帶來了新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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