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轎已成了黃昏裡的一粒朱砂,嗩呐聲卻像鈍刀,一聲聲把靈溪的心剜得生疼。
她死死攥住嫁衣袖口,指節泛白,淚珠剛滾到下巴就被她咬碎——鹹澀的血腥味混著胭脂,嗆得喉嚨發苦。
“再哭,你爹的命可就真沒救了。”
轎外嬤嬤一句話,冷得像雪魄花上的霜。
靈溪驀地收聲,隻餘肩膀輕輕抽搐,像被掐住脖子的小獸。
嗩呐再次高亢,花轎轉過山坳,連最後一點紅也沉入暮色。
……
月影貓族張燈結彩,紅燈籠一路從山腳掛到山腰,映得夜空都發了燒。
“靈溪與鹿邑——喜結連理”的鎏金橫幅橫在族門,風一吹,喜字亂晃,像無聲的嘲笑。
胡萬宇抱劍立在燈下,眯眼看著那片刺目的紅,唇角原本勾著的笑一點點沉下去。
燈火映在他眸底,燃成兩簇幽冷的火。
“弟弟,”他聲音輕得像在笑,“瞧見沒?再往前一步,就能娶媳婦了。”
話雖調侃,臉色卻一寸寸變成豬肝色。
他抬手,“啪”地捏碎了袖中那瓶冰鎮梅子露,碎瓷紮進掌心,血珠順著指縫滴到喜字燈籠上。
燈籠“嗤”地冒出一縷白煙,焦糊味混著梅子香,在喜慶的夜裡炸開一道裂縫。
“哥……”胡萬生跟在後頭,聲音發顫。
“彆急,”萬宇舔去唇角血珠,笑意森冷,“今晚這喜事,缺了新郎怎麼行?”
胡萬宇指間的劍被攥得咯吱作響,劍穗繃直如弦,周身的戾氣幾乎要凝成實質。
狗三的身影從陰影裡漫出來,皮笑肉不笑地晃了晃腦袋:“胡丹師,考慮得怎麼樣了?”
另一邊,胡萬生正小心地將雪魄丹喂入靈溪父親口中。丹藥入喉即化,淡金色的光暈從老人胸口漾開,原本灰敗的麵頰漸漸浮起血色。可就在這時,數道暗紅血線突然從他皮膚下鑽出來,像活物般扭曲著,爭先恐後地朝著同一個方向竄去,詭異得讓人頭皮發麻。
胡萬宇瞥了眼那怪異的血線,又看了看弟弟泛紅的耳根,突然低笑一聲,拍了拍他的肩:“弟弟,哥去給你把媳婦找回來。”
“哥!你彆瞎說!”胡萬生臉頰“騰”地燒起來,手忙腳亂地彆過臉,“我們、我們還沒到那步呢……”
狗三望著胡萬宇轉身離去的背影,那背影看似隨意,衣袂翻飛間卻藏著凜然劍氣,讓他心頭一凜。暗忖道:“這位大人好強的氣場……要是能拉進咱們狗團,往後中都城誰還敢小瞧咱們?”
他轉頭看向胡萬生,臉上堆起熱絡的笑:“胡丹師,不知能否引薦一下令兄?也好讓小的見識見識高人風采。”
“這是我哥。”胡萬生側身指了指剛轉身的胡萬宇,聲音還帶著點未褪的羞赧。
狗三的手剛搭上靈溪父親的脈門,指尖便頓住了。發現在老人皮體內遊走的血線蟲,此刻竟已消失得無影無蹤,隻剩下平穩有力的搏動,顯然雪魄丹已徹底生效。
他眼底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又壓了下去。
“兩位要是想追迎親隊伍,我知道條近道,能快上大半時辰。”狗三直起身,拍了拍腰間的粗布囊,語氣透著幾分熟稔的爽快。
“有勞了。”胡萬生拱手道謝,目光不自覺飄向胡萬宇離去的方向,急色已爬上眉梢。
風從帶著帶著遠處隱約的嗩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