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譚九鼎像早知道了什麼,就等著她說破一樣,輕笑說:“你又不說她跟周小姐情似姐妹了?”
這人怎麼還刺撓她?
徐綺哼說:“此一時彼一時,要不是跟你來這一趟,我也不會發現古怪。”
“嗬,那你說說,有什麼古怪?”
“說辭。”徐綺擰緊秀眉,頗有些生氣,“鳴柳今天的說辭,跟案發那日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不對嗎?證言不就該前後保持一致?”
“說實話和說一模一樣的話,是兩碼事。”她環胸而抱,撐著下巴的樣子頗像個老學究,“即便是說過一次的內容,人再回憶時也不會說得一字不差,而方才鳴柳的說辭,卻是真正的一字不差……”
“隻有一種情況會這樣。”
“哪種情況?”
徐綺抬眼直視譚九鼎,擲地有聲:“背誦,提前準備好了內容,死死背誦。”
聞言,譚九鼎挑起粗硬劍眉,流露了一絲意外,被徐綺抓住,追問:“怎麼?那你覺察的不對勁是哪裡?”
“你怎麼知道本官有覺察到不對勁的地方?”
“彆繞圈子了,”徐綺嫌他廢話多,“你都寫在臉上了。若非沒有察覺,你也不會支開周家人和我單獨說話。”
男人失笑。“嗬,活這麼多年,我倒是頭一回知道自己的心思是寫在臉上的。好,是有不對勁……那丫鬟的謊話也就詐一詐你們這些不諳武功又沒混過江湖的老實人。”
“哈,那我倒要請‘經驗豐富’的憲台大人不吝賜教了。”
譚九鼎的自負被徐綺懟了一句,也不惱,笑意不減,回答:“其一,她說的位置不對,後頸受創並不能輕易讓人瞬時昏迷,其二慣於作奸犯科的惡人也不會用這種不可靠的手法,畢竟如果人沒失去意識,必然會高呼救命驚擾旁人。”
“大抵也就是聽多了話本子的人才會編出這等低劣的謊話來。但凡你們早早報官,她的說辭也該被戳破了。”
徐綺垂下視線,被這句話紮了心窩。
沒報官是她被周掌櫃說服後的妥協。周掌櫃怕壞了女兒名聲,又怕被官家搜查,漏了他多年掩蓋女兒繡工的底細,生怕就算找到了人又讓官家收走了。
她一時心軟答應,事實證明,這反而誤了找回周知微的好時機,一直令她懊悔。
此刻周知微被擄走的地方就在眼前,看著這熟悉的閨閣,她心底愈加愧疚難當。
“就是這裡?”
“嗯。”
譚九鼎大喇喇邁進去轉悠了一圈,看看窗,看看門。屋內焚香嫋嫋,繃架上還有一幅仿宋名畫的《枇杷繡羽圖》,畫理入繡,沒骨暈染,巧奪天工,比他見過的禦品有過之而無不及,似完工又似未成,靜等主人回來收尾,略顯淒淒。
若是這等水準,也難怪周掌櫃要把女兒藏著掖著。
“……屋裡東西換過嗎?”
“沒有,從前就這樣,賊人手段狠厲乾脆,沒有掙紮抵抗,也沒有碰壞任何物件,來去無痕。”
“你當時沒覺得奇怪?”
“當然覺得奇怪,”徐綺緩緩道,“我一早就覺得像是自己人乾的,就算不是自己人,也有內鬼接應。門窗沒有被破壞,來去沒有驚擾他人,怎麼看都是熟悉周府布局,安排周詳的。”
“可……事出總該有因。周家上下和樂融融,知微身為獨女受父母疼惜,身為小姐體恤下人備受愛戴,這宅子裡不該,也不應有人會想要傷害她。而且這些也隻是我一人的推測,沒有證據……”
“所以你就沒說?”
徐綺臉色有些黯然。“我想大婚那天若能擒到真凶,到時再拉人來對質,真相自然大白。”
她沒看譚九鼎,隻聽見頭頂上嗤了聲。
“行,那我們就拉人來對質一番好了,看看真相如何?該叫周家人過來了……”
“不好了不好了——!”
正這時,一個周家仆人跌跌撞撞跑過來叫嚷著告知:“稟大人!鳴柳,鳴柳她被人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