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斷繩顯然不祥。
“前麵是甘華村,這村子半年之內吊死了四個新嫁婦,而這個村子的人尊崇一個叫‘椿’的禁婆,還給她在山腰上建了巫祠,耳熟嗎?”
“椿婆是個人?”
怪不得她從未聽說過這種名字的精怪神靈。
譚九鼎將她扶下馬,徐綺迫不及待想湊近這棵千年巨樹看看,卻被一把攔住。
“彆靠太近,不吉利。”
譚九鼎說得認真,讓徐綺眨了眨眼,呆了一瞬,才笑出聲:“堂堂巡按禦史,還信這些?”
男人嘖了聲,耳朵有些微微發紅。“不信,但妖邪之事少碰為妙。”
徐綺正打算揶揄他,突然被他扼住手腕說:“有人來了。”說罷一手牽著馬,一手拽著她就往不遠處的樹後草叢裡躲。
荒山林密野草高,倒也能把他們遮得嚴實。
沒一會兒功夫,還真就打某條小道由遠及近閃出人影幢幢。仔細看,竟然是一支接親隊伍。
這隊伍人人赤紅,紅衣紅鞋紅發巾。
前有兩人開路,後有四人提籃推箱,嫁妝倒是頗豐,中間一頂小轎在兩人肩上晃晃悠悠抬著。
可整支隊伍不奏樂也不鳴鑼,沒有一人麵帶喜色,個個如紅色偶人一樣,飄悠如影。細看不似迎親,倒更像是奔喪。
剛聽譚九鼎說著村裡死了四個新娘,徐綺頓覺渾身不舒服。
眼見人轎靠近,陡然聽見小道深處傳來“停轎停轎”的連連叫喊。那呼喊聲追攆上來,似乎很是奏效。隊伍慢了下來。
聲音主人一副頭腦不清的模樣。
她瘋瘋癲癲衝過來,還不等轎夫停穩腳步,就飛撲上去胡亂拉扯轎杠。
“哪來的瘋婆娘!”接親的人這才反應過來,趕緊三兩上來阻止她。
誰知村婦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不肯鬆手,整個人像縫在了那條杠子上一樣。
“放人!快落轎放人!要出人命了!”
“胡說八道些什麼!快攔住她!”
雙方就在那羊腸小道的出口撕扯成一團,草飛泥濺,亂七八糟,好不難看。
高高密密的野叢讓他們眨眼踩出一片平地。
轎子也扯得東倒西歪,兩個轎夫左搖右晃,使出了吃奶的勁兒也沒能穩住那花頂小轎。
前頭的轎夫被力量一頂,竟磕倒了。一撒手,整個小轎像翹了尾的沉船,失衡栽去。
“啊!”
尖叫從摔倒的轎夫嗓子眼破出——
一雙穿著鴛鴦繡花紅鞋的腳衝出轎簾,徑直飛到他麵前,在鼻尖上打了個逛,又蕩了回去!
轎子砸地前後一蹺,那雙腳又蕩了出來!
“救命啊——”
轎夫嚇得連滾帶爬,在泥裡翻了幾番。
這一幕把所有人都驚呆了,不管是明裡廝打的,還是暗裡看戲的。
那村婦驚叫出鬼聲,先一步反應過來,趁機掙脫束縛,衝上去一把扯碎了赤紅轎簾,終是看到了她最不想看到的畫麵——
新娘子的大紅蓋頭被絞成一條繩,人掛著,腳癱著,晃悠,晃悠。
已經斷氣了。
草裡的徐綺雙手死死堵住喉中驚駭。
她溜著縫看到,那死人臉上是笑著的。
古樹枝上的半截繩子還在迎合著擺蕩,正應了譚九鼎口中的“不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