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伯明察秋毫。”
“前者漕河沉船失蹤確實離奇,但你一深閨女子為何要好奇他?”溫素知謹慎壓低了聲音問,“可是琢成賢弟……”
“不,”徐綺微笑,故意強調,“此事與家父沒有關係。”
可她越是這麼說,溫素知似乎就越是認定了相反的事實,隻當是她迫於某些原因不便多說。正中徐綺對他的預料。
“嗯,這麼說的話……那個王程老夫也打過幾次交道,不過他寡言厲色,不好接近,偶見幾次他與彆人吃酒……也一眼就能看出,不過是酒肉之交而已。”
徐綺隱約明白溫素知強調的這種矛盾。不願敞開心扉的人,總是與人相交似近而實遠。
“他可有家眷?”
“不曾聽他提起。”
徐綺有些沮喪。若是王程這條線也查不出個所以然,莫非就真的要斷了嗎?
“哦,不過所中有一個與他都曾在遼東邊關待過的百戶,兩人有袍澤之誼,說不定能知道些什麼。”溫素知的話令她心中岌岌可危的燭光又亮了起來。
“那人叫……”話音未落,門外軍士進門報說:“巡按禦史大人到!說要查問漕運案牘!”
徐綺端茶的手一頓,望向門外——
果然見那人著素衣褶子大步踏秋寒而來。
還沒邁進門,目光已經相接。一絲極淡的訝異從男人眼底掠過,旋即沉入平靜。
“溫經曆,本官要查十月初三望亭驛附近漕河沉船案的卷牘。”譚九鼎免了溫素知的拜禮,徑直走向主位,開門見山道。
溫素知躬身拱手,眼角輕輕往徐綺這邊掃了過來,自然都是訝異。
經曆房內空氣微微凝滯。徐綺含笑對溫素知頷首:“世伯公務,侄女不便叨擾。”她掠過譚九鼎身側,裙裾無聲,心弦有聲。
轅門外,殘陽如血。譚九鼎的身影被拉長,踏著衛所青磚上的寒霜走出,很快停在女子身邊。
他沒料到對方在等他,但細想想,對方也確實會等他。
“與王程有袍澤之誼的百戶……”“叫黃璋,事發時已督船出發至淮安。”
他們一瞬完成了對答。
徐綺道出重點:“王程本也是要帶著知微去淮安的。”
譚九鼎眺向西曬染紅的入海口,翻身上馬,鞍韉輕響:“看來這趟不得不走了。你乘車來?我送你回府……”
“我也去。”風蓋住了一些聲音。
“嗯?”
徐綺攥住他的馬韁繩,力道不重,卻不似能掙脫。“淮安,我隨你去。”
譚九鼎眉梢挑得飛起,垂眼盯她被風吹紅的耳朵好一會兒,終是嗤了聲:“嗬,我這一趟可回不了蘇州了?”
“嗯。”
“可能一路就到京城了?”
“……嗯。”
男人聽見她的應聲,爽聲笑了起來。
暮色四合,運河方向傳來隱約的船號,沉鬱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