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九鼎微怔,與徐綺相看了一眼。還真就讓他們猜到了——“奶奶”神通廣大,竟真的已經知道他們身份。
所以才明知他們隻有一夜時間的情況下,還硬要塞尋範水年的苦差給他們,存心刁難。
究竟是怎麼知道的?
徐綺難免心生了佩服。
彆說譚九鼎沒穿官服,就是套上官服頂上烏紗,保不齊也得懷疑那衣裳是從彆人身上扒下來。他渾身上下舉手投足,除了故意擺架子的時候外,就沒有一丁點官身的模樣。
白廷儀的人自然不會到處聲張,為了躲曾如驥眼線,他們想儘了一切辦法,慎之又慎地小心行事。
結果炊餅婆就跟得了神通一樣,什麼都沒瞞過她的眼睛,叫他們的所有努力都成了笑話。
徐綺佩服的同時,還生了一絲膽寒,有種被無形之手悄然捏住咽喉的幻覺,命不由己。
叫阮葵的小吏自稱是閘上一名小小閘官,平日就負責督纖,與範水年也是因此相識的。
“奶奶讓我在此等候二位,特意吩咐定要知無不言言無不儘,憲台儘管問便是,下官絕無虛言。”
阮葵很是殷切順從,讓人覺得他吃的不是朝廷俸祿,而是炊餅店的炊餅錢。字裡行間都是對“奶奶”的崇敬之情。
“……你如何願意聽炊……‘奶奶’的話?”徐綺好奇。
阮葵保持著半彎腰垂手的模樣,坦然回答:“說來慚愧,下官曾因一時疏忽險些釀了脫纖的大禍,還讓幾個纖夫受了傷,都是‘奶奶’給照應後,方平息了事端,讓下官隻挨了薪俸的罰便了事了。”
看來是恩情。
徐綺慢慢明白炊餅店在此能立足的緣由了。
“奶奶”是用消息換人情,再用人情換消息,以此往複,久而久之自然結成蛛網,一絲牽,處處動。
譚九鼎點頭,看著遠處盯著夜色與寒霧終於下工的纖夫。“那你說說,最後一次見範水年的情形吧?”
“是,那是三天前的廿五,閘上有個長纖的活,是去海州的鹽船,吃水深又遇逆風水急,要百十號人才能過閘。”
“那麼就是有百十號人都見到範水年了?”
“呃,鬥膽在貴人麵前說句粗話,纖夫衣服一扒蓑衣一套,從頭到腳光溜溜的趴成一片,誰能看得清誰?”矮小閘官拱拱手,“不過下官那日當值,確實與範工頭打了招呼的。”
“當時可順利?他在閘上是否與人有爭執?”
“那日……並未。”
看出他的猶豫,譚九鼎問:“那日沒有,前者有?”
“呃,不瞞憲台,範工頭確實性子猛烈,時常與人爭執,不過大家都吃同一碗飯,也不會撕破臉,最後都不了了之。”
“那有沒有個叫曹二石頭的人與他積怨深厚?”
“是有這麼個人,聽說是工錢沒談攏,這些日子也沒在閘上見到他,恐是得罪了範工頭,斷了營生了吧?”
斷人營生,這的確容易生出仇怨。
又問幾句關於範水年的過往,阮葵一一作答,坐實了範水年品行不佳的事實。
那除了曹二石頭以外,保不齊還有彆人暗中記恨,讓事情變得更麻煩了。但同樣,也愈加讓徐譚二人肯定,範水年不會獨自離開金口村——阮葵同樣委婉表示,範水年除了倚仗“奶奶”外,根本沒有彆的營生能力,與範商氏所言相互佐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