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師傅的話像一盆冰水,兜頭澆下,讓我渾身冰冷刺骨。沾上了……甩不掉的?還沒吃上她給的“飯”?什麼意思?難道……
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強烈的惡心感湧上喉嚨。我不敢再想下去。
“王……王哥,謝謝……謝謝提醒。”我聲音發虛,雙腿還在打顫,“我……我這就回去收拾東西,今晚……今晚就搬!”一刻都不能再待下去了!
王師傅點點頭,沒再說什麼,隻是眼神裡帶著一絲憐憫和更深的忌諱。他轉身走向自己的麵包車,發動引擎,破車發出嘶啞的吼叫,很快消失在街道的拐角。
昏黃的路燈下,又隻剩下我一個人。冰冷的夜風吹過,卷起地上的落葉和塵土,發出沙沙的聲響。巷子深處,那棟老屋如同蟄伏的巨獸,隱藏著無儘的黑暗和恐怖。我深吸了幾口冰冷的空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跑!立刻!馬上!
我轉身,幾乎是跑著衝回巷子。巷子依舊漆黑死寂,隻有我急促的腳步聲在青石板上回蕩,顯得格外空曠和……孤單。離小院越來越近,心臟也越跳越快,幾乎要撞出胸腔。院門虛掩著,和我剛才倉皇逃出時一樣。
推開院門,院子裡一片漆黑。房東那屋依舊沒有燈光,死氣沉沉。我自己的西屋窗戶透出一點台燈的光亮,像黑暗裡唯一的安全點。廚房的門緊閉著,寂靜無聲。剛才那瘋狂的撞門聲和嘶吼,仿佛隻是我極度恐懼下的幻聽。
我屏住呼吸,踮著腳尖,像做賊一樣,飛快地穿過院子,衝進自己的西屋。反手鎖上門,背靠著冰冷的門板,劇烈地喘息。安全了……暫時。
台燈的光線溫暖而有限,將屋子中央照亮,四周的角落依舊沉在陰影裡。牆上,那張黑白照片靜靜地掛著。照片裡,梳著麻花辮的小蓮,嘴角抿著那點羞怯的笑意,溫順地看著前方。可此刻,這笑容在我眼中,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和冰冷。她懷裡那個被繈褓遮住臉的嬰兒……
我不敢再看,強迫自己移開視線。當務之急是收拾東西!越快越好!我衝到床邊,一把掀開枕頭——手機和錢包還在。又撲到掉漆的方桌前,手忙腳亂地將筆記本電腦塞進背包,胡亂抓起桌上的充電器和幾件散落的衣物。
就在我抓起一件t恤的時候,動作猛地僵住了。
一股極其熟悉的、冷冽的、帶著泥土腥氣的奇異花香……毫無征兆地,絲絲縷縷地……飄進了我的鼻腔!
比在廚房裡聞到的……更清晰!更……近!
源頭……似乎就在這屋子裡!
我全身的汗毛瞬間倒豎!心臟驟停!猛地抬頭,驚恐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在狹小的房間裡瘋狂掃視!
床下?沒有!桌下?沒有!門後?也沒有!
那香氣……絲絲縷縷,若有若無,卻頑固地鑽進我的鼻子,像冰冷的蛇,纏繞著我的神經。它似乎……是從……
我的視線,最終定格在房間唯一的光源——那張老舊的書桌上。
台燈旁邊,我平時喝水的那個玻璃杯下麵……壓著一張折疊起來的、發黃的舊紙。紙張的邊緣磨損得很厲害。
那冷冽的花香……似乎就是從這張舊紙上散發出來的!
我什麼時候放過這樣一張紙在這裡?完全沒有印象!
巨大的恐懼混合著強烈的好奇,像兩隻手在撕扯我的理智。走!彆碰!立刻離開!一個聲音在瘋狂尖叫。但另一個聲音卻在低語:看看……也許……是線索?是警告?
鬼使神差地,我伸出手,指尖顫抖著,慢慢移向那張壓在玻璃杯下的發黃舊紙。冰冷的觸感透過紙張傳來。我小心翼翼地抽出那張紙,仿佛那是什麼隨時會引爆的炸彈。
紙張很脆,帶著一股陳年的黴味,但那股冷冽的花香卻更加清晰了。我顫抖著,將它展開。
昏黃的台燈光線下,紙上是用毛筆寫的字。字跡娟秀,卻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哀婉和……絕望。墨色有些暈染,像是被水打濕過。
開頭是三個觸目驚心的大字:
絕筆書
我的瞳孔驟然收縮!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目光急切地向下看去:
爹:
女兒不孝,先走一步了。這日子,實在熬不下去了。他……他不是人!是畜生!天天打,往死裡打……身上沒一塊好肉……心……也早就涼透了。
女兒想跑,想回家。可天下之大,哪有女兒的容身之處?爹您……護不住女兒,女兒……也不想再連累您了。
女兒好餓……從昨晚跑出來,到現在……一口東西沒吃……身上又冷又疼……頭也暈得厲害……
女兒記得……小時候娘走的那天早上……也是餓著肚子……您總念叨,說娘走得不甘心……怨氣重……
女兒……不想像娘那樣……不想帶著一身怨氣……做個餓死鬼……
爹……廚房……灶王爺跟前……娘留下的那個碗……您還留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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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女兒想吃口熱乎的……想吃碗娘做的……蔥花麵……
就一口……就一口熱乎的……
吃了……女兒就上路……走得乾淨點……
爹……女兒對不起您……
來世……再報答您的恩……
不孝女小蓮
絕筆
字跡到這裡,變得極其潦草、虛弱,最後幾個字幾乎難以辨認,像是用儘了最後一絲力氣。在“小蓮”的署名下麵,還畫著一個極其簡單、卻透著無儘哀傷的圖案——一隻歪倒的、碗口破裂的……粗瓷碗!
轟!
仿佛一道驚雷在腦海裡炸開!所有的碎片瞬間連接起來!廚房的異響!破碎的青花碗!碗沿的濕指印!那穿著藍布衣、沾滿濕紅河泥、麵孔撕裂、嘶吼著“餓”的恐怖身影!房東老陳頭的沉默和叮囑!王師傅講述的慘劇!
小蓮!她不是幻覺!她的怨魂真的回來了!帶著臨死前刻骨銘心的饑餓和怨毒!她回來,就是為了……找到那隻碗!吃上那口……她娘留下的、象征著一點念想和溫飽的……熱乎飯!
而我……我昨晚……用自己帶來的碗,盛了飯和醬鴨,供在了灶王爺麵前……
“嗬……餓……”
那粘膩、含混、充滿無儘怨毒和貪婪的嘶吼聲,仿佛又一次貼著我的耳朵響起!
就在這時——
“篤……篤……篤……”
一陣極其輕微、卻清晰無比的敲門聲,毫無征兆地響起。
不是敲院門。
是敲……我這間西屋的門板!
聲音很輕,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試探,甚至……帶著一絲舊時代女子特有的羞怯和拘謹。就像……就像照片裡那個溫順的小蓮,怯生生地站在門外。
“篤……篤……篤……”
敲門聲再次響起。不疾不徐。
在這死寂的深夜裡,在這剛剛讀完絕筆書的房間裡,這輕柔的敲門聲,卻比任何瘋狂的撞擊和嘶吼,都更令人毛骨悚然!
我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間凝固了!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封的巨浪,將我死死地拍在原地,動彈不得!喉嚨像是被水泥堵住,發不出任何聲音。隻能死死地盯著那扇單薄的、被台燈光映照著的木門。
門外……是誰?
或者說……是什麼?
冷汗如同小溪般從額角滑落,滴進眼睛裡,帶來一陣刺痛。我僵硬地站在原地,手裡還死死攥著那張散發著冷冽花香的絕筆書,紙張的邊緣幾乎被我捏爛。
“篤……篤……篤……”
敲門聲第三次響起。依舊輕柔,帶著一種令人心頭發毛的耐心。每一聲,都像敲在我的心臟上。
跑?門就在身後,但門外……可能是……她!窗戶!對,窗戶!我猛地扭頭看向那扇糊著舊報紙的木格窗!翻出去!
這個念頭剛起——
“啪嗒。”
一聲輕響,從門縫下方傳來。
像是什麼東西……被輕輕地放在了門外冰冷的地麵上。
我的心臟猛地一抽!目光不受控製地投向門縫下方那道狹窄的縫隙。
昏黃的燈光下,一隻碗……的邊沿,緩緩地從門縫下麵……推了進來。
青花粗瓷!正是房東那隻、本該在廚房神龕裡、昨夜卻離奇破碎的青花碗!
此刻,它完好無損!釉色在燈光下甚至顯得有些溫潤!
碗裡……盛著東西。
不是清水。
是……麵條。
清湯寡水,幾根蔫黃的蔥花飄在上麵。麵條煮得有些糊,軟塌塌地糾纏在一起。湯水很渾濁,浮著一層細小的、灰白色的……像是麵粉沒攪開的顆粒。
一股難以形容的氣味,隨著碗的推進,絲絲縷縷地從門縫裡鑽了進來。
不是食物的香氣。
那是一種……混合著濃重土腥氣、河底淤泥的腐臭、以及……某種難以言喻的、仿佛陳舊血液乾涸後的鐵鏽腥氣的……怪異味道!其中,還夾雜著一絲極其微弱的、冰冷的……蔥花味兒?但這味道非但不能勾起食欲,反而濃烈地刺激著喉頭,引發一陣陣強烈的嘔吐欲望!
“吃……”
一個極其輕微、極其飄忽、仿佛從遙遠地底傳來的女人聲音,貼著門板,幽幽地鑽進了我的耳朵。聲音帶著舊式的溫婉腔調,卻冰冷得不帶一絲活人的氣息,每一個字都浸透了無儘的哀求和……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貪婪!
“趁熱……吃……”
聲音如同冰冷的蛇,纏繞上我的脖頸。
我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才沒有當場嘔吐出來!胃裡翻江倒海,眼前陣陣發黑!那隻碗,那碗散發著恐怖氣味的“麵”,就靜靜地躺在門內的地板上,離我的腳尖不到一尺!
“吃……吧……”
門外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催促。緊接著,一隻慘白腫脹、沾著濕漉漉暗紅泥漿的手……的幾根指尖,從門縫下方緩緩地探了進來!指尖扭曲變形,指甲縫裡塞滿了黑泥!它們輕輕地……搭在了那隻青花碗的碗沿上!仿佛在無聲地催促,又像是在小心翼翼地……護著這碗“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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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極致的恐懼終於衝破了喉嚨的封鎖!我發出一聲淒厲到變調的慘叫!再也顧不上去拿床上那點可憐的行李,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我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困獸,猛地撲向那扇糊著舊報紙的木格窗!
用儘全身的力氣!肩膀!手臂!狠狠地撞向那腐朽的窗欞!
“哐當!嘩啦——!”
腐朽的木框和糊著的舊報紙應聲而碎!冰冷的夜風裹挾著木屑和灰塵猛地灌了進來!我顧不上被碎木劃破的手臂和臉頰,手腳並用地從那狹窄的破口向外拚命鑽爬!尖銳的木刺深深紮進皮肉也毫無知覺!
“呃……”
身後,門外的聲音發出一聲短促的、仿佛被驚擾的不滿低哼。
我半個身子剛探出窗外,就感覺腳踝猛地一緊!一股冰冷刺骨、帶著河底淤泥腥氣的巨大力量,死死地攥住了我的左腳腳踝!那力量大得驚人,如同鐵鉗!猛地向後拖拽!
“不——!”我發出絕望的嘶吼,雙手死死摳住窗外冰冷的磚牆縫隙,指甲瞬間翻折,鮮血淋漓!身體被巨大的力量拉扯著,懸在窗框上,幾乎要被硬生生拖回去!
“吃……飯……”那冰冷飄忽的聲音,帶著一絲被激怒的怨毒,緊貼在我耳邊響起!濃烈的腐臭氣息噴在我的後頸上!
“滾開!”極致的恐懼和求生的欲望讓我爆發出野獸般的力量!我另一隻腳瘋狂地、不顧一切地向後猛蹬!狠狠地踹向身後那無形的恐怖存在!
“砰!”
腳底似乎踹到了什麼冰冷、堅硬、又帶著點韌性的東西!像是……腫脹的人體?
“嘶——!”一聲非人的、短促而尖銳的嘶鳴在身後響起!抓住我腳踝的那股冰冷力量猛地一鬆!
就是現在!
我借著最後一點蹬踹的反作用力,用儘全身力氣向前猛地一掙!
“噗通!”
整個人如同沉重的麻袋,重重地摔在了窗外冰冷堅硬的泥地上!後背和肩膀傳來一陣劇痛!但我顧不上這些,連滾帶爬地從地上彈起,頭也不回地朝著巷子深處、遠離那扇地獄之窗的方向,亡命狂奔!
身後,那扇破碎的窗戶裡,傳來一聲充滿狂暴怨毒和滔天怒火的尖利嘶鳴!仿佛來自九幽地獄!緊接著,是碗碟被狠狠摔碎的刺耳聲響!
我不敢回頭!拚命地跑!肺葉火燒火燎,雙腿灌滿了鉛,後背被抓傷的地方和被碎木劃破的地方火辣辣地疼,每一次邁步都牽扯著撕裂般的痛楚!冰冷的夜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卻吹不散心頭的恐懼和那股縈繞不散的、帶著淤泥和血腥的腐臭!
一直跑到巷口,衝上外麵相對明亮些的街道,我才敢停下腳步,扶著路燈杆,彎下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仿佛要把肺都咳出來。冷汗早已浸透了全身,冰冷地貼在皮膚上。
回頭望去,幽深的巷子如同巨獸的咽喉,吞噬著所有的光線和聲音。我的西屋窗戶黑洞洞的,像一隻瞎了的眼睛。
那隻碗……那碗“麵”……
還有……那雙從門縫下伸進來的、沾滿濕紅泥漿的手……
胃裡一陣劇烈的痙攣,我再也忍不住,衝到路邊的排水溝旁,彎下腰,劇烈地嘔吐起來。吐出來的隻有酸水和膽汁,但那股混合著土腥、淤泥和血腥的腐臭味,卻仿佛已經深深地烙印在了我的靈魂深處。
我丟了所有的東西。錢包、手機、電腦、證件……全留在了那個地獄般的房間裡。身無分文,狼狽不堪。深秋淩晨的寒風像冰冷的針,刺透我單薄又沾滿汙穢的衣服。我像個真正的流浪漢,在空曠無人的街道上漫無目的地遊蕩,巨大的恐懼和劫後餘生的虛脫感交替撕扯著我。
天快亮時,灰蒙蒙的天光勉強驅散了一些黑暗。我拖著灌了鉛的雙腿,憑著模糊的記憶,找到了離老城區最近的一個派出所。值班民警是個中年男人,看到我失魂落魄、滿身傷痕的樣子,嚇了一跳。
“同誌,你這是怎麼了?被搶劫了?”他連忙把我讓進值班室,倒了杯熱水。
我捧著那杯幾乎沒有溫度的水,手指還在不受控製地顫抖。喉嚨乾得冒煙,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該怎麼說?說撞鬼了?說一個死了幾十年的女人給我做了碗“麵”?說她的手從門縫裡伸進來抓我?警察會信嗎?他們隻會把我當成瘋子,或者……癮君子。
“我……我租的房子……”我艱難地開口,聲音嘶啞得厲害,“在……青石巷……西頭老陳家……我……我想退租……東西……東西都不要了……押金……也不要了……”我語無倫次,隻想儘快和那個地方劃清界限,哪怕付出所有代價。
民警皺緊了眉頭,上下打量著我,眼神裡充滿了懷疑和審視。我肩頭和後背被抓破的衣服,手臂和臉頰被碎木劃出的血痕,還有我此刻驚恐過度、魂不守舍的狀態,怎麼看都不像是簡單的退租糾紛。
“青石巷?老陳家?”民警似乎想起了什麼,臉色微微一變,眼神變得更加銳利,“你確定?那老陳頭……他房子租出去了?西屋?”他追問著,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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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力點頭,像抓住救命稻草:“對!西屋!廚房公用!那碗……灶台上那個青花碗!還有……”我激動起來,差點又要說出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民警抬手製止了我,他的表情變得異常嚴肅,甚至帶著一絲……忌諱?他拿起桌上的內部電話,快速撥了個號碼。
“喂?老張?是我。問個事,青石巷那個孤老陳,他西屋是不是租出去了?……什麼?沒有?!”民警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愕,“你確定?……空著?!一直空著?!……好好,知道了!”
他放下電話,看向我的眼神徹底變了。不再是懷疑,而是一種混雜著驚駭、憐憫和難以置信的複雜情緒,像是看著一個……從墳墓裡爬出來的人。
“同誌,”民警的聲音乾澀,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試探,“你……確定你租的是青石巷西頭,老陳家的西屋?房東……姓陳?”
“確定!千真萬確!”我急切地回答,掏出那把冰冷的黃銅鑰匙,“鑰匙!這是他給我的鑰匙!”
民警的目光落在那把鑰匙上,瞳孔猛地一縮!他伸出手,似乎想拿過去看看,卻又猶豫地縮了回去。
“這把鑰匙……”他舔了舔嘴唇,聲音壓得更低,“老陳家的西屋……那把鎖……十幾年前就鏽死了!鎖芯都爛透了!根本打不開!那屋子……早就沒人能進去了!老陳頭自己都不進去!他……他女兒當年……”他頓住了,沒再說下去,但眼神裡傳遞的信息無比清晰。
我的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渾身冰冷,如墜冰窟!
鑰匙……是假的?鎖……早就鏽死了?屋子……根本沒人能進去?那我這些天……住在哪裡?睡在什麼地方?那床……那桌子……那牆上的照片……
那每天夜裡……隔壁廚房傳來的……細微聲響……
那隻……青花碗……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失控地尖叫起來,揮舞著那把冰冷的黃銅鑰匙,“我住了好幾天!你看我的東西!我的包!我的……”我的手摸向空空如也的口袋,才想起所有東西都丟在了那個“屋子”裡。
“同誌,冷靜!冷靜點!”民警按住我激動揮舞的手臂,他的手很有力,眼神卻充滿了深深的同情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你……你可能是……太累了……或者……受了什麼刺激……產生了幻覺?要不……你先在這裡休息一下?我幫你聯係家人?或者……去醫院看看?”
幻覺?
那冰冷的抓痕還在隱隱作痛!那混合著淤泥和血腥的腐臭仿佛還縈繞在鼻尖!那碗渾濁的“麵條”和搭在碗沿上的、沾滿濕紅泥漿的手指……曆曆在目!
那絕不是幻覺!
一股巨大的、難以言喻的恐怖和荒謬感徹底將我淹沒。我猛地甩開民警的手,像躲避瘟疫一樣衝出值班室,再次一頭紮進了外麵灰蒙蒙的、寒冷的晨光裡。
我不知道該去哪裡。身無分文,沒有證件,沒有手機。像一個被世界徹底拋棄的孤魂野鬼。唯一支撐我的,是逃離那個地方的強烈本能。遠離老城區!越遠越好!
我漫無目的地走著,穿過漸漸蘇醒的街道,走過喧鬨起來的菜市場,人群的嘈雜聲仿佛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模糊而遙遠。陽光照在身上,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隻有深入骨髓的冰冷。
饑餓和疲憊如同跗骨之蛆,越來越強烈地啃噬著我。從昨晚到現在,粒米未進,又經曆了極度的驚嚇和狂奔,體力早已透支。胃裡空得發疼,一陣陣頭暈目眩。
中午時分,我遊蕩到了城市邊緣一個破舊的城中村附近。空氣中彌漫著廉價小吃的油膩味道。路邊支著幾個早點攤,雖然已經過了早點時間,但還有賣油條、豆漿和包子饅頭的。食物的香氣像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抓住了我空癟的胃。
我站在一個賣包子的攤位前,看著蒸籠裡冒著熱氣的、白白胖胖的大包子,喉嚨不受控製地滾動著,胃裡發出響亮的咕嚕聲。攤主是個五十多歲的大嬸,係著油膩的圍裙,正百無聊賴地扇著蒼蠅。她看了我一眼,大概是被我失魂落魄、衣衫襤褸的樣子驚到了,眼神裡帶著點警惕和嫌棄。
“老板……行行好……”我聲音嘶啞,帶著卑微的祈求,“給……給個饅頭吧……我……我一天沒吃東西了……”
大嬸皺著眉頭,上下打量著我,沒說話。那眼神像針一樣紮在我身上。
就在這時,旁邊一個賣油條豆漿的小攤主,一個同樣五十多歲、麵相和善些的大叔,大概是聽到了動靜,探過頭來。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賣包子大嬸的臉色,歎了口氣,從自己攤上拿起一個用塑料袋裝著的、還溫熱的饅頭,隔著攤位遞了過來。
“拿著吧,小夥子。看你這模樣……唉,不容易。”大叔的聲音帶著點同情。
一股暖流夾雜著強烈的酸楚猛地湧上心頭。我幾乎是顫抖著伸出雙手,接過那個溫熱的饅頭。塑料袋子很薄,能清晰地感受到饅頭柔軟的觸感和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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