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歲安讓公冶睨藏在院外樹林為暗哨時,曾有言:若遇賊襲,自行選擇最危險的目標射殺。
公冶睨沒有選那位看起來很威猛的成罡境橘皮臉,反而選了自進入後院便站在一旁、始終未曾出手的長衫書生作為首要目標。
‘咻~’
箭矢距離後腦丈餘,長衫書生頸後寒毛倒豎,本能反應似得將腦袋往側方閃了數寸,黑色箭矢在他耳廓擦出一道血線。
險之又險。
長衫書生反應異常的快,一個後躍跳入了牆下陰影中。
有心算無心之下,他還能躲過這一箭......看起來公冶睨並沒有選錯。
場間,屬這位不知深淺的書生最為危險。
院外林梢,公冶睨見一擊不中,也不糾結,果斷轉換了目標,瞄向了眾多嘍囉。
正與王喜龜等人糾纏的匪人接連慘叫,轉瞬又有兩人中箭殞命。
這一回,長衫書生有了防備,也看清了箭矢射來的方向。
院外東側五六十步外的樹梢上,埋伏著弓手。
......這群陰險軍卒,竟提前將箭頭、箭杆、箭羽都染成了黑色。
深更半夜,箭矢和夜色融為一體,若非長衫書生六識敏銳遠超普通人,隻怕第一箭就遭了他們的道。
“大牙,你帶兩人去樹林將那偷襲之人給老子殺了!”
長衫書生氣急敗壞道:“躲在暗處偷襲,算什麼英雄好漢!”
你踏馬還挺可愛哩。
興你偷襲,不許人家提前埋伏是吧?
三名匪賊快步跑去院外樹林尋找公冶睨,王喜龜等人當麵壓力頓時為之一輕。
那廂,丁歲安仗著兵刃之利,逐漸將橘皮臉壓製。
躲在牆後陰影裡的長衫書生,見戰況逐漸對己方不利,卻不始終不曾出手。
讓他忌憚的,不止是林中暗箭。
還有......站在房門外的三名陌生男人。
此時金台寺後院熱鬨極了......積雪被熱血澆灑、被眾人踩踏,已化作一地殷紅泥濘,還有兀自站在地上的一雙腿、掉在地上握著刀的手、睜著眼睛的腦袋、沒了頭的屍體。
若是普通人,不被嚇尿也早嚇跑了。
但這三位,好整以暇,負手看戲,中間那名蒜頭鼻還不時指指點點,評頭論足。
這能是普通人?
情報有誤啊!
不是說隻五名侍衛麼?
“大檔頭,咱不上去幫忙麼?”
一名留著山羊胡、活似賬房先生的中年人扭腰轉脖,像是在做熱身動作一般。
蒜頭鼻卻淡定道:“慌什麼?元夕或許有幾分天資,卻從未經曆惡戰。武人一途,講究的狹路相逢,不經錘煉,怎能成才!”
身邊另一人也讚許道:“丁什長僅率四人卻能和二十匪纏鬥至今,不落下風,著實令人意外。若匪人中沒有這名書生掠陣,興許丁什長還真能收拾得了他們。”
“嗯,他這幾名屬下雖武技不強,卻進退有度,悍不畏死,想來他平日沒少操練。”蒜頭鼻以略帶自豪的口吻道:“這小子還能提前想到在院外伏下弓手做暗哨,匪人被牽製,使不出全力,才有眼下局麵。不錯,很不錯。”
說起話長,其實從匪人殺進後院至今,不過數十息。
這番動靜,終於驚動了隔壁院子。
金台寺後院,說是兩座院子,其實隻是兩間房子,中間以一道低矮土牆分割。
林寒酥那邊,亮起了燭火。
吳氏身邊的李婆子舉著角燈走出房門,一臉惺忪睡意。
“老祖宗正在歇息,你們這群潑才......”
李婆子嗬斥的話講一半,矮牆那邊的修羅景象撞入視線。
“啊~”
尖利嚎叫一度壓過叮叮當當的金鐵交擊之聲,李婆子連滾帶爬逃回房內。
有她這一下,反倒是提醒了長衫書生,“胡三,先將女眷殺了!”
喚作胡三的匪人抽身撤離戰團,翻過矮牆大步走了過去。
即使到了此時,長衫書生依舊沒有出手的意思。
丁歲安眼見情況不妙,心念一動,中極穴內罡氣狂暴灌入錕鋙刀,刀身白芒大盛。
單刀突刺,身隨刀走。
橘皮臉不敢硬接,被逼得連撤數步。
丁歲安前突為虛招,折身救人方是真意。
趁此兩人拉開距離,轉身追向隔壁小院。
單手撐牆,一躍而過......瀟灑的活似東莞仔。
‘哧~’
橘皮臉大步縱躍,追身辟出一刀,雖未中要害,但九環刀鋒刃罡氣險險卻在丁歲安肩頭劃過。
軍襖如敗帛應聲而裂,內裡棉絮飄飛......和漫天大雪混為一體。
山羊胡見此驚險一幕,雙腳一錯,已做出起飛動作,卻再度被蒜頭鼻拉了胳膊。
“大檔頭?”
“再等等~”
蒜頭鼻目光如電,牢牢鎖住牆後長衫書生,神色玩味。
那廂,丁歲安追到隔壁院內時,胡三已衝進了房間,後者二話不說,當頭便是一刀。
站在門內的李婆子已然嚇傻,木呆呆站在原處,隻知道扯著嗓子傻叫。
刀過,聒噪叫聲戛然而止。
‘嗤~’
李婆子的腦袋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向後翻折,緩緩越過肩頭,繼續垂落,最後僅靠一層皮肉相連,軟塌塌耷拉在脊背上。
一腔烘燥血水,兜頭澆了林寒酥滿身。
吳氏盤腿坐在炕上,身上同樣被濺了血水,但手中佛珠也僅僅是微微一頓,緊接再次撚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