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邊隻剩下我一個人，河風帶著水汽卷過來，把剛才縈繞在鼻尖的甜香吹得淡了些。我立刻收起剛才在他麵前的那點依賴和鬆懈，後背往石墩上一靠，手指在粗糙的石麵上快速敲擊著，像在打一套無聲的節拍，心裡的算盤劈裡啪啦打得飛快，重新盤算起時間：
淩晨三點半必須爬起來，借著寢室樓道的應急燈偷溜出去，從後牆那棵老槐樹的樹杈翻出去——那個位置宿管的監控照不到，是我摸索了半年的安全路線。十分鐘就能跑到拳館，小馬哥哥和小白哥哥總說我“起得比雞早”，其實他們不知道，我比他們以為的還要早一個半小時。反正他們一直以為我是五點來練拳的，正好練到七點滿身汗地衝回學校，趕在早自習前換好校服，誰也看不出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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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時間更得掐準：放學再去拳館打一個小時實戰，晚自習放學後先跟王少去練舞，他教我旋轉時總會扶著我的腰，笑得一臉溫柔說“姐姐進步好快”，可我心裡卻在默數舞步的節奏。等他送我到寢室樓下，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路口，就得立刻跑上消防通道樓梯，爬上天台——那個位置正對著操場，晚上沒人經過，月光夠亮，正好練breaking的三步定格。必須練到十一點準時下來，宿管阿姨十點半會查房，十一點後她的腳步聲會在樓道裡轉悠，絕對不能被她發現我不在寢室。
手指敲得石墩發響，指節泛出青白。這樣算下來，一天隻能睡四個半小時，白天上課肯定會犯困，得在筆袋裡多備幾支風油精，困了就往太陽穴上抹，再疼也得忍著。晨跑的時間被擠掉了，中午吃飯得多吃點，連跟王少閒聊的功夫都不能耽誤太久。
可這是唯一的辦法。
青龍的人已經在西街聚集了三次，瘦猴的手腕斷了，他們肯定在找機會報複；肖哥那邊還沒動靜，越是平靜越讓人不安。我必須在半個月內把反應速度提上去，把三步定格練得像呼吸一樣自然，不然真到了硬碰硬的時候，不光是我，朱雀的弟兄們都會有危險。
“靜靜？”一陣熟悉的聲音突然從身後響起，帶著點少年人特有的懶洋洋笑意，那聲線裡藏著的溫和，我閉著眼都能認出來——是詹洛軒。
我渾身一僵，像被突然叫到名字的走神學生，猛地轉過頭時，動作太急，後腰撞到了石墩邊緣，疼得我“嘶”了一聲。隻見他斜倚在橋欄邊，校服外套鬆垮地搭在肩上，白襯衫的袖子隨意卷到手肘，身上沒有平時那股生人勿近的氣場，倒像個趁課間出來晃悠的普通學生。
“啊？阿……阿洛？”我慌忙從石墩上站起來，大概是坐得太久腿麻了，加上心裡一慌，腳下一個踉蹌，身體猛地往前傾，半個身子都探出了橋欄，眼看就要往河裡栽——
“小心！”詹洛軒的臉色瞬間變了，剛才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蕩然無存，他幾乎是幾步跨過來，一把攥住我的手腕，用力將我往後拽。我重心不穩，結結實實地撞進他懷裡，聞到他身上熟悉的檸檬味洗衣液香，混著陽光曬過的青草氣。他的手臂緊緊圈著我的腰，力道大得像是怕我再掉下去，胸口的心跳快得像要蹦出來。
“你嚇死我了！”他的聲音帶著後怕的沙啞，低頭看我的眼神裡滿是急意，還夾雜著點少年人的委屈，“多大的人了，站都站不穩？是不是上課又走神了？”
我被他圈在懷裡，臉頰貼著他的校服襯衫，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動，臉頰瞬間燒了起來，連忙掙紮著站直身子，往後退了半步拉開距離，手指緊張地摳著衣角：“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就是腿麻了。”還好河邊這會兒沒人，不然被同學看到這場景，指不定傳成什麼樣。
詹洛軒的手還僵在半空，指尖似乎還殘留著剛才拽我時碰到的衣料溫度。他看著我泛紅的臉頰，眼底的急火像被風吹散的煙，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慣常的戲謔，嘴角勾起一抹促狹的笑：“怎麼？見到我就這麼激動？激動得站不穩？”
“才不是！”我瞪了他一眼，耳尖卻不受控製地發燙，心裡卻在飛快地盤算——他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兒？是午休時碰巧散步到河邊，還是……特意找來的？應該不是吧，在學校這種人多眼雜的地方，他不會有什麼大動作，更不會暴露我們之間的關係。
他沒再追問，轉身走到橋欄邊，學著我的樣子懶洋洋地靠在石墩上，兩條長腿隨意晃悠著，校服褲的褲腳被風吹得輕輕揚起，語氣輕描淡寫得像在說天氣：“午休出來透透氣，教室裡太悶了。”
河風帶著水汽吹過來，掀動他額前的碎發。他轉頭看我，眼神突然變得認真，眉頭微微蹙起：“你的臉色……怎麼那麼差？白得像紙，剛才在食堂就看著不對勁。”
“沒、沒什麼，”我下意識地避開他的目光，看向波光粼粼的河麵，聲音有點發虛，“就是昨晚沒休息好，睡得太晚了。”熬夜練拳的事絕對不能說，隻能拿學習當借口。
他卻不依不饒，往前湊了半步，溫熱的呼吸幾乎要拂過我的臉頰。沒等我反應過來，他的手背已經輕輕貼上我的額頭，帶著微涼的觸感，和他身上檸檬洗衣液的清香一起湧過來。
“你的額頭怎麼那麼燙？”他的聲音陡然提高了些，眼底的戲謔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明顯的擔憂，指尖還在我額頭上停留著，“都發燒了還嘴硬？難怪站不穩，是不是難受很久了？”
我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像被燙到似的往後躲，臉頰更燙了：“沒有！就是太陽曬的，熱的！”被他這麼一碰，心裡的警鈴又響了起來——我們現在是立場對立的人，不能這麼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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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洛軒卻沒收回手，反而用指腹輕輕按了按我的太陽穴，帶著微涼的觸感，語氣裡的強硬像裹著棉花的石頭，不容置疑卻又藏著溫柔：“彆騙我了，熱的和發燒我還分不清？走，我帶你去校醫室，讓校醫看看就知道了。”
“阿洛……不用……”我偏過頭躲開他的手，聲音帶著點哀求，眼眶卻不受控製地發熱，“我真的沒事，就是有點累……”
他的手僵在半空，看著我泛紅的眼眶，眉頭瞬間擰了起來，語氣裡的強硬變成了急意：“靜靜，你到底怎麼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他往前逼近一步，眼底的擔憂幾乎要溢出來，“我上次就跟你說過，有人欺負你第一時間跟我打電話，我隨叫隨到！你怎麼不聽？”
“沒有人欺負我！”我提高了聲音，帶著點自己都沒察覺的委屈，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毫無預兆地滾了下來。這詹洛軒關心起人來真是跟以前一點都沒變，固執又認真。他明明對我這麼好，記得我所有的小習慣，會在我難受時第一時間察覺，可我卻要瞞著他那麼多事——瞞著我在偷偷練拳，瞞著我是朱雀的“肖爺”，瞞著我每天都在盤算如何應對他所在的青龍。為什麼我要這樣對他？
心裡像被塞進一團浸了水的棉花，又悶又沉，難受得喘不過氣。他好像從來都沒有凶過我，哪怕在道上聽說他手段狠厲，可在我麵前，永遠是帶著點戲謔的溫柔，連重話都沒說過一句。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我們偏偏要站在對立麵？為什麼這份好，會讓我這麼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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