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偏過頭,目光突然亮起來,像回光返照的燭火,死死盯住鹹豐。那隻剛鬆開奕欣的手,帶著病榻的寒氣,“啪”地抓住鹹豐的龍袍袖口,指腹摳進繡著的金龍鱗片裡,幾乎要掐斷絲線:“皇上,我……該有個名分。”聲音嘶啞卻帶著孤注一擲的狠。
鹹豐皺眉:“額娘,祖宗規矩……”康慈猛地攥緊他的手腕,力氣大得不像將死之人:“我養你十年,你登基那天,跪在我麵前說過「此生不忘額娘恩」!”她頓了頓,呼吸急促得像要斷氣,卻字字清晰,“如今我隻要一個名分,讓老六往後在朝堂上……能抬得起頭!”她的要求帶著要挾——你不認我的名分,就是否定自己“仁孝”。她的眼神掃過奕欣,那是最後一次為兒子求告,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
鹹豐沉默良久,終於點頭:“朕準了,尊為康慈皇太後。”
她緊繃的下頜線突然柔和下來,嘴角緩緩牽起個極淺的弧度,那笑容裡有釋然,更有對兒子未來的片刻安心。
她鬆開抓著鹹豐的手正要謝恩,鹹豐卻冷冷補充道:“但,不祔太廟,不係先帝諡號。”
這句話像最後一擊,那剛鬆開的手猛地一顫,隨即無力地垂落,指尖劃過鹹豐的袖口,像一片枯葉飄落。嘴角帶著笑意的弧度還沒來得及收回,眼裡的光卻驟然熄滅,隻剩一片死寂的灰。
她盯著帳頂繡的纏枝蓮紋,眼珠漸漸定住,那眼神裡沒有恨,隻有一片空茫的絕望——她得到了“太後”的空名,卻永遠成了皇家禮法裡的“外人”。
燭火“劈啪”爆了個燈花,映得帳頂的纏枝蓮紋忽明忽暗。康慈懸在半空的手徹底落下,搭在錦被上,指尖還保持著半蜷的弧度,像要抓住什麼,最終卻隻攥住一把虛空。
奕欣“哇”地一聲像個孩童一般哭出來,撲在榻邊想搖醒母親,卻被鹹豐按住肩。皇帝的手很穩,目光落在康慈凝固著半分笑意的臉上,忽然轉身向外走,龍袍曳地的聲響在死寂的寢殿裡格外清晰,如同宣告這場權力與情感的半生博弈最終落幕。
殿門合上的瞬間,最後一滴燭淚墜落在燭台邊緣,暈開一小片蠟痕。帳頂的纏枝蓮依舊開得繁複,卻再照不亮那雙空茫的眼。她爭了一輩子的名分,終究成了刻在靈位上的冷字,連纏枝蓮的影子,都比它更有溫度。
一聲“哢”響起,殿內凝滯的空氣終於流動起來。
李翰翔摘下茶色墨鏡,對著監視器裡康慈最後定格的眼瞳看了半晌,忽然拍手:“好個江雪瓏!這四場戲,你把康慈演成了一根浸在苦水裡的刺——看著軟,紮進人心才知有多疼。”他朝她揚了揚下巴,語氣裡帶了難得的鄭重,“這角色的骨頭,你算是啃透了。”
江雪瓏剛從榻上坐起,臉上還沾著蠟黃妝粉,劉小慶拿著她的保溫杯走過來,遞給她時指尖碰了碰她的手背:“剛剛那場戲我在監視器前麵特意看了,鏡頭最後給你的麵部特寫——從抓住鹹豐手腕時的狠厲,到聽到「準了」的釋然,再到「不祔太廟」時的絕望,須臾間完成三次情緒轉折,最後將一生的不甘與悲劇定格。你演得真好,真希望觀眾可以好好品品。”
梁嘉輝站在幾步外,剛卸下鹹豐的龍袍,常服襯得他眉眼溫和了許多,聲音比平時低了些:“最後那一幕,你盯著帳頂時,我後背都發僵。”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她還帶著淚痕的臉頰,“你總說康慈的「空」最難演,可我真覺得……百年前的她,大概就是你演的這樣。”
江雪瓏喝了口溫水,笑了笑:“還不是你遞詞的時候那眼神太「冷」,逼著我把最後那點勁兒都使出來了。”
“是棋逢對手。”梁嘉輝接過她手裡的保溫杯,“從四十大壽的那記輕掌,到今日榻前的對峙,你讓我信了,康慈每一分隱忍裡,都藏著不得不爭的苦衷。”他忽然抬眼,眼底帶著至交才懂的暖意,“殺青快樂。這角色,該讓更多人記住。”
李翰翔在旁接話:“何止記住?阿瓏啊,這四場戲剪出來,怕是要讓多少人重新掂量「康慈」這個名字。”他朝場務揮揮手,“給江小姐備桌慶功宴,就當是……替百年前的那位,敬她一杯明白酒。”
江雪瓏望著殿外透進來的天光,忽然想起剛進組時在乾清宮丹陛上撫摸過的螭首,此刻掌心仿佛還留著漢白玉的涼意。這場與康慈跨越百年的對話,終於在此刻,落了句鄭重的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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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年輕編劇陳景明一改往日的沉著內斂,幾乎是踉蹌著衝進殿內,鼻梁上的黑框眼鏡滑到鼻尖,鏡片後的眼睛亮得驚人,他隔著幾步遠朝還坐在床榻上的江雪瓏揚聲喊道:“江小姐,你快看誰來了!”
話音未落,門口的水晶珠簾被人從外輕輕一撩,銀線串起的珠子“叮鈴”晃了晃,一個熟悉的人影低著頭跨進來,玄色襯衫的領口鬆著兩顆扣,嘴角揚起不羈的笑意,目光略過滿殿的道具與布景,直直落在她身上:“阿瓏,我嚟接你收工。”
原本江雪瓏眉梢還凝著康慈的那點空茫,在聽見聲音的刹那,眼瞳裡像突然落進星子,驟然亮了起來。
那是從百年前的沉鬱裡被猛地拽回現世的鮮活,多日壓在心底的想念,混著乍見的驚喜,讓她渾然忘了滿場的鏡頭與工作人員。她就那麼坐在床榻上,朝來人張開雙臂,臉上油燈枯儘的病容妝效還未拭去,動作卻像個卸下所有防備的孩子。
張國容也沒半分避諱,大步向前一邁坐到床沿,順勢將她攬進懷裡。他掌心貼在她後頸,輕輕揉了揉那處還帶著戲服褶皺的衣領,動作自然得像每日尋常的相伴。
床側的劉小慶用胳膊肘碰了碰梁嘉輝,眉梢挑得老高,眼裡明晃晃寫著“有瓜”。梁嘉輝失笑,朝殿門方向偏了偏頭,唇形無聲地說“出來講”,隨即率先抬步,帶著滿肚子的“內情”要同她慢慢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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