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太平山盤桓而下,酒紅色寶馬沿著海邊的高架駛向飛鵝山道,車窗外霓虹漸次鋪展。恰逢可口可樂新年巨幅廣告牌立在街角,燈箱映得木婉清的颯爽與小龍女的清冷交相輝映。
江雪瓏的側臉被那片光暈漫過,她望著廣告牌上白衣勝雪的自己,聲音輕得像被風拂過:“剛拿到小龍女這個角色時,有人跟我說——這世上總有些人,專愛把穿白裙的往泥裡拖。”
她指尖無意識輕叩著身側的車窗扶手,倒映在玻璃上的眼波微微晃動:“我當時理解的意思是,對方在提醒我,說這角色太清高,怕會引些心理齷齪的人來,想撕破那層仙氣,看我摔進泥潭的狼狽相。”
車廂裡一時靜了,隻有轉向燈規律的“嗒嗒”聲在空氣中跳著,像秒針在數著沉默。
江雪瓏忽然勾了勾唇角,語氣裡的沉鬱一掃而空,倒添了幾分鮮活的戲謔,仿佛給這密閉空間開了扇透氣的窗:“可《神雕》都播完這麼久了,怎麼連個來「染指」的影子都沒看見?難道是我演的小龍女,不夠有仙氣嗎?”
張國容握著方向盤的手微頓,顯然沒料到她話鋒轉得這樣快,斜斜睨過去時眉梢還帶著點未散的怔忡:“怎麼聽上去,你還挺遺憾的?要真有這樣的人出現,你要怎麼辦?”
江雪瓏搓了搓掌心,眼裡閃著促狹的光:“那我便讓他見識見識,什麼叫天雷正法。”
張國容被她逗得笑出聲,笑意卻在眼底轉了圈,慢慢沉澱成思索:“阿瓏,作為一位男士,我想我或許可以回答你這個問題。”見她投來鄙夷的目光,張國容立馬解釋,“我絕對不是變態,隻是站在男士的角度稍作分析。”
江雪瓏繃不住笑了,往座椅裡縮了縮:“行,你說。我保證不用天雷正法招待你。”
他沉吟片刻,指尖在方向盤上輕輕點了點,才緩緩開口:“有些人的清高疏離,是層精心描畫的保護色。保護色下裹著的,是怕被觸碰的自卑與脆弱——因為怕受傷,才故意擺出拒人千裡的冷傲。可這姿態,反倒會勾起心底扭曲的人,生出非要撕碎那層殼、看個究竟的病態掌控欲。”
他抬眼從後視鏡裡望過去,目光與江雪瓏撞個正著:“而你的清高疏離,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就好像是——放眼望去皆凡人,你不屑與之為伍。這種壓迫感,與個人地位無關,是靈魂層麵的鄙視。”
他頓了頓,將兩種意味剖解得更分明:“所以你明白這兩種清高疏離的差彆了嗎?一種是後天偽裝的,一種是先天自帶的。既然是偽裝,就會有人想要撕破這層偽裝。而先天自帶的,會讓人自動與之保持距離。倒不是因為害怕,而是他們的靈魂,接收到了保持距離的信號。”
江雪瓏眼尾一挑,語氣裡裹著幾分戲謔:“喲喲喲~張同學這是偷偷閉關修煉了?又是後天先天,又是靈魂鄙視鏈的,這段時間悟到什麼大道了?”
張國容唇角彎起個淺弧:“不想成為你徒弟裡麵,吊車尾的那個而已嘛。”
“這麼說我就懂了。”江雪瓏往椅背上一靠,肩頭鬆快下來,“我自帶的氣場讓有的人覺得——你到底在巴閉什麼,看著真礙眼啊。所以自然就不會往我跟前湊了,我理解的對嗎?”
張國容頷首:“差不多。”
江雪瓏忽然傾過身,氣息離他近了些:“那你呢?我們剛認識的時候,你也這樣覺得?”
張國容摸了摸鼻子,心裡暗叫一聲糟糕——怎麼把自己繞進去了。正想找個話頭岔開,轉念一想又覺得這或許是難得的交流契機,便定了定神,決意坦誠:“其實有個問題我想問很久了,不,我曾經問過,但你沒有正麵回答。”
江雪瓏心頭微微一沉,那些被她刻意模糊的片段似要浮上來,她大約猜到他想問什麼了。
“我們剛認識的時候,我一直覺得和你隔著一層距離,這個距離很抽象,是什麼我說不清。”他的聲音隨著車輪碾過路麵的節奏低下來,像被夜色浸過,“你總給我一種感覺,仿佛站在戲台子外看滿堂熱鬨,這世間人來人往都與你無關,說不定哪天看夠了,就悄無聲息地轉身走了。”
江雪瓏抿了抿唇,沒說話,隻安靜聽著。
“我其實試過探你的口風。”他轉過頭,路燈的光暈在他眼睫上明明滅滅。
“什麼時候?”江雪瓏的聲音很輕,語氣裡卻沒有半分意外。
“大嶼山的沙灘,我問你,怕不怕分彆。”
哦,原來是那個時候。江雪瓏心頭微動,那段記憶瞬間清晰起來。
“當時你唱了一首歌,歌詞我記不全了,有一句好像是——多年以後每段故事結尾都相似,得失離散總會又周而複始。”他望著前方被車燈劈開的夜色,“如果把這句歌詞理解為,每一段輪回都在周而複始,是不是也很合理?”
他似乎已經觸碰到了秘密的一角。江雪瓏麵上依舊平靜,眼底卻掠過一絲掙紮,終究隻淡淡道:“是嗎?原來這首歌還可以這樣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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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你給過很多暗示了。”他語氣裡沒有絲毫逼問,倒像在細數尋常往事,“在北京飯店,我問你為什麼這麼了解北京,你說或許幾百年前埋在那裡。在《runningan》第一期,劉得華問你為什麼用槍這麼準,你說或許上輩子是個戰士。我知道,人是有很多前世的,但我們都不記得了,你卻好像都記得。”
“就不能……是我隨口開的玩笑嗎?”她微微偏過頭,避開他的目光。
“是嗎?”他尾音輕輕上揚,並無半分質疑,“那我接下來的問題,阿瓏你可能就很難回答了。”
江雪瓏緩緩垂下眼,長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她確實有很多問題都很難回答:“你問。”
“第一,你道法高深卻沒有師門。第二,你中五輟學卻懂得很多。第三——”他頓了頓,目光沉了一些,“這個問題是我問過的,但你之前沒有回答我。”
他緩緩將車泊在路邊,熄了火,解開安全帶的動作帶著一種不容回避的鄭重。側身轉向江雪瓏時,路燈的光恰好落在他眼底,映得那份探究格外清晰:“你第一次在電梯裡見到我的時候,好像認識我很久很久了。我之所以記你那麼深,是因為那一瞬間,你眼裡分明有淚意要湧上來。”
他聲音放得很輕,卻帶著沉甸甸的分量:“現在,我們的關係已經超過靈魂之交了。阿瓏,你能不能告訴我,當時你為什麼想哭?”
江雪瓏知道這個問題是跨不過去的,總要麵對,隻是沒想到來得這麼猝不及防。
她腦子裡閃過很多片段,八十年代的、九十年代的、千禧年的;帶著歡呼聲的、帶著尖叫聲的、帶著啜泣聲的;穿越前的、穿越後的……交織在一起,看上去是複雜的一團,其實把角度從頂部切換到側麵,複雜的事物尤為簡單——不過是兩個不同的圖層疊在一起罷了,圖層之間原本不會相互影響,唯一的差錯,是她從圖層1,跌進了圖層2。
沉默在車廂裡漫延了許久,久到能聽見彼此的呼吸。她終於抬眼,像是下定了決心:“你相信——”
平行世界嗎?
“唔……”話音剛起,心臟猛地一縮,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那劇痛來得又急又烈,不過一瞬,冷汗已順著額角淌下來,浸濕了鬢發。
張國容見她猛地躬身按住胸口,肩膀控製不住地發顫,臉色霎時白得嚇人,驚得一把攥住她的胳膊,聲音都變了調:“怎麼了?心口疼?我們現在就去醫院!”
他說著就要發動汽車,連安全帶都顧不上係,卻被江雪瓏死死拉住。她緩了好一會兒,才勉強抬起頭,搖了搖,聲音帶著氣音:“沒事。”
她扯了扯嘴角,自嘲似的笑了笑。什麼放眼望去都是凡人,她現在,不也是一個凡人嗎?“隻是一個警醒,有些話我不能說,說了或許……”
話沒說完,已被他一把擁進懷裡。他抱得很緊,仿佛稍一鬆勁,她就會化作一縷煙消散,聲音裡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好,我不問了。以後都不問了,你什麼都不要說了。”
“嗯。”江雪瓏輕輕應著,將臉埋在他肩頭。
她也怕。有些話一旦說破,這條她想要守護的世界線,就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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