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的積雪被車輪碾出兩道深痕,林澈的青鋼劍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劍穗上的紅繩纏著那片桃花瓣,隨著步伐輕輕晃動,像隻振翅欲飛的粉蝶。三師弟趴在他肩頭,斷袖處的草藥味混著陽春麵的香氣,在風中釀成種奇異的暖香。
“大師兄的玄甲碎片在發光。”三師弟突然指著前方,聲音裡帶著孩童般的驚喜。林澈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大師兄散落的玄甲碎片正在雪地上排成線,每塊碎片的反光都朝著師門的方向,像無數個微型的指南針。
大師兄的腳步頓了頓,他彎腰撿起塊碎片,玄甲的冰涼透過指尖傳來,讓他後頸的寒症又開始隱隱作痛。碎片上的裂痕恰好組成個小小的“明”字,是他刻在每把佩劍上的標記,此刻卻被某種力量拓印在了雪地上。
“是兵符的力量。”二師姐的發簪突然輕顫,她伸手接住片飄落的雪花,雪花在掌心化作銀色的粉末,“麵攤老漢帶著兵符往相反方向走了,這些碎片在回應他的位置。”
林澈的桃花印記突然發燙,他想起分路時老漢緊握兵符的模樣,指節泛白如霜,卻硬是沒讓符號的紫光沾到衣襟。那時的晨光落在老漢佝僂的背上,像給玄甲裂了道溫暖的縫。
“他在引開追兵。”林澈的喉結滾動了下,青鋼劍的齒輪突然加速轉動,劍刃投射的光影裡,隱約可見黑袍人的身影正在雪霧中穿梭,目標卻不是他們,而是兵符所在的方向。
大師兄的長劍瞬間出鞘,他望著師門的方向,玄甲的鱗片在風中發出決絕的聲響:“加快速度,不能讓師父等急了。”
他的步幅突然變大,玄甲碎片在雪地上拖出長長的弧線,像在繪製某種防禦陣法。林澈注意到他每踏出七步,就會用劍尖在雪地裡點下,留下個與桃花印記呼應的小點,這是師門特有的護山大陣起手式。
穿過最後片鬆林時,二師姐的發間落滿了雪。她抬手拂雪的動作頓住,望著前方的牌坊突然紅了眼眶——那座“歸元門”的匾額上積著厚厚的雪,卻依然能看清邊緣的雕花,是十年前她和蘇晚晴起描的金漆,此刻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黃。
“門沒鎖。”大師兄推開虛掩的山門,門軸轉動的吱呀聲裡,混著熟悉的藥碾子聲。他的玄甲與門環碰撞的刹那,整座山門突然亮起金光,雪地上的碎片紛紛飛起,在門楣上組成完整的玄甲虛影,與他身上的裂痕完美契合。
三師弟突然從林澈背上滑下來,他跌跌撞撞地衝向庭院,斷袖在雪地上拖出道暗紅的痕跡:“是師父的藥碾子聲!他在給我熬藥!”
庭院裡的老桃樹落滿了雪,枝椏間卻抽出點點新綠。藥爐的青煙在雪霧中扭曲成憶骨花的形狀,卻帶著甘草的甜香,與寒潭的瘴氣截然不同。師父背對著他們坐在石階上,棗木杖斜靠在腿邊,銀白的發絲上落著雪花,像株被雪壓彎的蘆葦。
“回來了。”師父的聲音帶著濃重的沙啞,他轉動藥碾子的手沒有停,銅碾槽裡的草藥發出細碎的聲響,“把門關好,彆讓風雪進來打濕了藥方。”
大師兄默默合上山門,玄甲虛影在門楣上漸漸淡去。林澈注意到他握劍的手指在微微顫抖,這個發現讓他心頭一緊——大師兄隻有在麵對極其敬重或極其恐懼的人時,才會有這樣的反應。
“師父,兵符我們交給青石鎮的老漢保管了。”林澈走上前,青鋼劍的劍尖在雪地上輕點,桃花印記的金光順著軌跡蔓延,在師父腳邊織成朵小小的並蒂蓮,“他說會拚了老命守護。”
師父的藥碾子突然停住。他緩緩轉過身,臉上的皺紋裡嵌著雪粒,左眼角的淚痣在雪光中泛著異樣的紅,像極了蘇晚晴中箭時濺在他臉上的血珠。“你們在冰窟裡,見到了三百年前的冰棺?”
大師兄的喉結滾動了下,他上前一步,玄甲的碎片在雪地上磕出輕響:“是,還見到了穿鵝黃色襦裙的女子,發間的步搖與晚晴師姐的一模一樣。”
“她是蘇家的先祖。”師父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他用袖口捂住嘴,雪白的布料上瞬間洇開朵血花,“三百年前,是她用銀線纏住了憶骨花的母株,也是她……把齒輪鑰匙拆成三塊,分給我們三個門派保管。”
二師姐的發簪突然墜地,叮地撞在石階上。她彎腰去撿的動作僵住,發間的白色鳳仙花落在雪地裡,與師父咳出的血花形成刺目的對比:“三個門派?難道除了我們歸元門,還有其他傳承?”
“青石鎮的麵攤老漢,是沈家的後人。”師父的目光掃過庭院的桃樹,樹乾上的修補痕跡在雪光中格外清晰,“當年沈家負責看守母株的種子,蘇家看管銀線結界,我們歸元門……”他頓了頓,聲音突然低啞,“我們負責鍛造鑰匙。”
林澈的青鋼劍突然嗡鳴,劍刃上的齒輪與藥碾子產生共鳴。他想起冰髓蟲巢穴裡的記憶碎片,有個穿歸元門服飾的鐵匠,正在將齒輪鑰匙的最後一塊碎片,嵌進柄青鋼劍的劍柄——那柄劍的紋路,與他手中的這把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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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劍……”
“是用三百年前的爐渣重鑄的。”師父接過他的話,棗木杖在雪地上輕輕一點,藥爐裡的火苗突然竄高,照亮他眼底深藏的疲憊,“你師父我當年年輕氣盛,以為能憑一己之力銷毀鑰匙,結果反而讓碎片融進了劍胚。”
大師兄的玄甲突然爆發出銀光,他後退半步的動作帶著難以置信:“您早就知道鑰匙在小澈的劍裡?那為何還要讓我們去天樞秘境?”
“因為要讓你們看清真相。”師父的棗木杖指向桃樹,那裡的積雪突然滑落,露出樹洞裡藏著的個鐵盒,“就像這棵樹,被雷劈斷後,隻有從裂縫裡鑽出新芽,才能活得更久。”
林澈彎腰從樹洞取出鐵盒,盒子的鎖扣竟是用銀線纏繞的萬字結,與蘇晚晴步搖上的結法完全相同。他解開結扣的瞬間,裡麵的東西讓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是半塊玉佩,與他懷中的另一半嚴絲合縫,還有張泛黃的字條,是蘇晚晴的筆跡:“師父,我在寒潭底發現,憶骨花的根須能順著血脈生長,三師弟的斷臂處……”
後麵的字跡被血浸透,隻剩下個模糊的“母”字。
“三師弟的斷臂!”二師姐突然驚呼,她衝到三師弟身邊,顫抖著解開他的斷袖,傷口處的疤痕正在蠕動,隱約可見銀色的根須在皮膚下遊走,像極了冰髓蟲的觸須,“是憶骨花的根須!它在跟著血脈生長!”
三師弟的臉色瞬間慘白,他抓住林澈的手腕,斷袖下的手指冰涼如霜:“它會不會吃掉我的記憶?就像冰髓蟲那樣?”
“彆怕。”林澈的桃花印記貼在他的傷口上,金光順著根須蔓延,“晚晴師姐在字條裡說過,根須能感知人心,你心裡全是草藥口訣和她的聲音,它不敢亂來。”
大師兄突然拔劍出鞘,他的劍尖在三師弟傷口上方停住,玄甲的碎片在緊張中簌簌掉落:“我這就斬斷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