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攤主眼睜睜看著囂張的張三幾人如同小雞崽般被輕易製服拖走,不僅沒有喜色,反而驚得麵如土灰。
他猛地回身,幾乎是帶著哭腔對朱由校急促地說道:“公子!公子啊!使不得!快讓他們放人,這禍可闖大了!”
朱由校微微一怔:“老人家,此話怎講?這等惡徒,留之何用?”
“公子您有所不知啊!”老者急得直跺腳,聲音壓得極低,還不住往巷口張望,生怕被人聽見,
“這張三混號‘過街鼠’,是這片出了名的渾人!可…可聽說他背後有人,跟成國公府上的一位管事沾著親,成國公府啊!那可是天大的勳貴!咱們平頭百姓哪裡得罪得起?”
“這…這打了張三,就是打了成國公府的臉麵。他們回頭報複起來…小老兒這把骨頭無所謂,可我那小孫兒…”
老人說著,恐懼地看向緊緊抓著自己衣角、嚇得小臉慘白的孫子,後麵的話已經噎在喉嚨裡。
朱由校明白了老人的擔憂,他看了一眼旁邊被踹翻的矮桌、潑灑在地上的半碗肉湯和沾了灰土的餡餅,方才品嘗美食、體察民情的那份興致如同被冷水澆頭,瞬間消散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難以言喻的煩悶和沉重。
他深吸一口氣,將胸中的怒意壓下,換上平和的神情,對著憂懼交加的老攤主溫言道:
“老人家不必驚慌。今日這事,在下既然管了,自然會管到底。”
他微微前傾身體,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篤定:
“實不相瞞,在下姓朱,家中也算與京城裡一些‘大人物’說得上話。這位張管事的事,自會有人去查。”
“若他真如你所說,倚仗國府之名縱容惡奴或這混賬親戚魚肉鄉裡,也必有人會去找那位‘管事’,甚至他背後的‘府上’說道說道,替大家討個公道。”
老攤主都愣了一下,姓朱?跟京城裡的大人物說得上話?甚至能去找成國公府管事背後的人“說道”?
這年輕公子哥的口氣…似乎比那“管事”還大?
朱由校沒再多解釋,他隻是走到老人麵前,從袖中摸出一錠約莫五兩的小銀錠,輕輕放在老人粗糙的手心裡:
“這錢您收好,算是賠償打壞的桌凳,還有今日讓您受驚的補償。”
“這…這使不得啊公子!太多了!我…”老攤主的手像握了塊火炭,又驚又急。
“拿著!”朱由校按住老人推拒的手,語氣不容置疑。
“好好照看您孫兒。惡人自有惡人磨,作惡的,總有要他們還債的一天。至於今日這事,”
他抬眼,目光銳利地掃過地上被拖走留下的痕跡,“不會有人再敢來騷擾您攤子。我‘朱公子’,把話放在這兒。”
他說完,不再看激動的老人,目光轉向一旁的魏忠賢,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老魏,天色不早了,府裡還有事,回吧。”
魏忠賢何等精明,早已心領神會。立刻俯身低應:“是,公子!車馬已備在巷口外了。”
隨即轉頭對幾個“護院”道:“把人看押好,勿要聲張,等公子回去後再處置。再留幾個人,護著這對爺孫”
陛下金口玉言,已經說了要管此事,可就怕有不開眼的作死,到時候皇爺遷怒下來,他魏忠賢也得吃掛落。
幾名偽裝成護院的錦衣衛心領神會,押著死狗般的張三三人,悄然退入巷子深處,自有安排。
朱由校對著老攤主微微頷首,又看了一眼那怯生生的男孩,終究是沒再說什麼。帶著意興闌珊的神情,在魏忠賢和另兩位護院的簇擁下,轉身走出了這條狹窄的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