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鋒一轉,帶著一絲探究:“朕聽聞,建奴欲效仿我大明,鑄造火器以破朕之重甲鐵騎?可有進展?”
熊廷弼臉上露出一絲鄙夷:“回陛下,確有風聲。”
“然建奴缺糧少餉,苛虐無度,被擄漢民工匠多有凍餓、虐殺而死。其所得匠人本就有限,技藝粗疏,加之彼等野蠻無知,不識精微,所鑄火器粗劣不堪,炸膛頻發,精度更是慘不忍睹。此等東施效顰之舉,徒增笑耳!”
“哼!”朱由校眼中寒光一閃,殺意凜然,“這幫畜生,竟敢如此戕害我大明子民!朕,絕不放過他們!熊卿,周卿!”
“臣在!”熊廷弼與周應春立刻凜然應聲。
“朝鮮,”朱由校目光銳利,“上次朕嚴旨命令其籌措之軍糧,必須一粒不少,按期運抵遼南!朕雖不缺糧,但朕的錢糧也不是大風刮來的,讓他們知道,做事,是要付出代價的!
“若再有拖延、克扣,莫怪朕無情,天兵所指,便不止建奴一處!”他忽然想起什麼,問道:“靠近朝鮮那邊,是何人駐守?”
周應春忙答:“回陛下,是鎮江堡,現由守備毛文龍駐守。”
“毛文龍?”朱由校聽到這個名字,微微一怔,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光芒,隨即吩咐道:
“你二人即以朕之名義再發一道嚴旨督促,另派一個百戶的錦衣衛,持朕手令,前往押運、驗收!讓毛文龍率軍全力協助,務必確保糧道暢通無阻!”
““臣遵旨!”熊、周二人雖對皇帝突然關注一個小小的守備有些不解,但誰讓人家是皇帝呢。
此時,老成持重的孫承宗撫須開口,語氣中帶著深慮:“陛下,建奴雖為心腹之患,然遼東之地,犬牙交錯,不得不慮及草原諸部。
科爾沁部早與努爾哈赤聯姻結盟,察哈爾部林丹汗雖自詡蒙古共主,與建奴不睦,實則各部首領各懷心思,首鼠兩端。我軍若大舉北進,其若受建奴蠱惑,自我側翼侵襲,或騷擾我糧道,則局勢危矣。”
朱由校聞言,沉吟片刻,“蒙古之事,朕早有計較。林丹汗此人空有‘大汗’之名,實則色厲內荏,連自家察哈爾本部都未必能令行禁止。科爾沁、內喀爾喀諸部,更是陽奉陰違,各懷鬼胎。
“他自詡統禦蒙古,實則號令不出百裡,徒惹人笑耳!其下諸部,無非待價而沽,欲坐觀成敗。”
“朕起兵三十萬,一個區區的建奴又算得了什麼?他要是不來便罷,來了……”他眼中寒光一閃,“正好摟草打兔子,一波端了!省得以後還要專程跑一趟,麻煩!”
聽著皇帝這近乎狂妄卻又充滿底氣的發言,殿內諸人一時無言,心中對皇帝的野心和魄力又有了新的認識。合著這位北伐,目標可不止建奴一家!草原諸部,怕是要遭殃了。
“不過呢,朕也不是不給他們機會,這幾日,朕會遣使攜敕書,曉諭臨近蒙古諸部,明告朕攜天兵討逆,順大明者,可邀其共擊建奴,事後準其互市,賞以財帛;
逆大明者,視同建奴黨羽,待朕蕩平遼沈,必移師北向,掃穴犁庭!朕要讓他們明白,此戰,大明必勝!想活下去,就得選對地方站著!”
“另外,朕已於年前密令大同總兵王毅,統精騎一萬,彙合猛將滿桂,主動出塞巡邊!他們不會有機會安靜地看戲,要麼疲於應付王毅的兵鋒,要麼就得掂量掂量招惹朕的後果!若真有那蠢鈍如豬、自尋死路者……”
朱由校冷哼一聲,“正好,待朕滅了努爾哈赤,便一並收拾了,永絕北疆之後患!”
這一番話,恩威並施,軟硬兼施,將皇帝的霸氣、謀略與冷酷展現得淋漓儘致。
“陛下聖明!如此布局,蒙古之患可解大半!”眾臣皆由衷歎服。
此時,北伐副帥韓雄飛按捺不住激昂戰意,上前一步,聲如洪鐘:“陛下!我軍糧草充沛,兵甲精良,士氣如虹,正當以泰山壓頂之勢,直搗黃龍,碾碎赫圖阿拉!
然建奴狡詐,最擅避實擊虛,遁入山林,若其避而不戰,遷延日久,恐師老兵疲。末將以為,必須設法逼其主力決戰,一戰定乾坤!”
“哈哈哈!好!”朱由校眼中精光暴漲,朗聲大笑,“正合朕意!朕親提三十萬王師至此,非來與此獠捉迷藏!要的,就是決戰!要的,就是一舉蕩平其八旗主力!”
他霍然起身,大步走到那幅巨大的遼東輿圖前,手指重重地點在赫圖阿拉的位置:“努爾哈赤之根本,在於此!其賊穴、眷屬、糧儲、根基儘在於此!我軍欲求決戰,必直指其要害!”
他目光掃視諸將,語氣沉穩而充滿信任:“然行軍布陣,臨陣指揮,非朕所長。此戰,朕坐鎮遼陽,為諸卿壓陣,總攬全局,調度糧秣,震懾宵小。前線軍務,臨敵機變,儘付於韓帥、孫帥及諸位將軍!朕信爾等之能,望爾等放手施為,勿負朕望!”
“臣等必不負陛下重托!”韓雄飛、孫承宗等人齊聲應道,聲音鏗鏘有力。
有了陛下的肯定,孫武強稍作停頓,接口道:“陛下英明!臣以為,可遣一偏師自寬甸、鎮江一帶出擊,沿鴨綠江擾其東境,牽製其兵力;
主力則自沈陽、遼陽北上,步步為營,穩紮穩打,出清河、鴉鶻關,直接進攻赫圖阿拉。同時,遣派多股精銳騎兵,持續掃蕩其周邊屯寨、田莊,焚其糧草,毀其根基!
努爾哈赤若還不願變成喪家之犬,就唯有傾巢而出,與我軍決一死戰!”
“不錯!”朱由校斬釘截鐵,手掌猛地拍在地圖上,“毀其田舍,占其城寨,讓其退無可退,藏無可藏!朕倒要看看,他努爾哈赤是選擇眼睜睜看著朕將他數十年心血一寸寸碾碎,還是出來與朕決一死戰!
他若戰,朕便以雷霆萬鈞之勢,將其所謂‘八旗精銳’儘數殲滅於野!他若還想逃……”
皇帝的聲音驟然變得冰冷:“朕便一路追亡逐北,窮追不舍,直至將其最後一點血脈,最後一點力量,從這白山黑水間徹底抹去!
此戰,目標非為擊退,非為收複失地,而是——犁庭掃穴,絕其族類!朕要自此之後,遼東大地,永無建奴之患!”
殿內一片寂靜,唯有燭火劈啪作響。皇帝話語中的磅礴氣勢、冷酷決心與那不容置疑的絕對力量,深深震撼了每一位重臣。
片刻後,以孫承宗、熊廷弼為首,所有臣工齊齊躬身,聲音堅定而洪亮,彙聚成一股矢誌效死的洪流:
“臣等謹遵聖命!必竭儘肱骨之力,助陛下成就此千古未有之武功!大明萬歲!”
一場旨在徹底滅絕後金政權的戰略決戰,於此遼陽行宮深處,定下了最終的基調。帝國的戰爭機器,將沿著皇帝劃定的路線,開始全速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