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軍陣在寬闊的穀地中緩緩展開,在初晨的陽光中彼此逼近。
在數十萬人的戰場上,任何的陰謀詭計都顯得多餘,更不要說是這種專門挑選的特定的戰場,勝負之數,唯係於硬實力的碰撞,看誰能在這血肉磨盤中堅持到最後。
明軍以紅色為主調,禁衛軍武驤營、武毅營兩營作為前鋒,士兵身著精良環臂劄甲,刀盾兵的盾牌交錯如牆,火槍兵緊隨其後,整個方陣密不透風,如一堵移動的鐵牆;
天策、天樞兩軍為中軍,數萬士兵肩並肩站著,背後的“明”字大旗與各級將領的認旗隨風飄揚,中軍最核心處,一杆丈高的明黃龍纛大旗巍然矗立,旗上金線繡製的龍紋在破曉的天光下熠熠生輝,象征著皇權的無上權威。
目前找到的最好看的明旗
兩翼則是京營三千營的騎兵,黑色的戰馬刨著地麵,騎兵們勒緊韁繩,手中的長槍斜指天空,殺氣騰騰。
本來的計劃裡,禁衛軍被賦予奇襲赫圖阿拉的重任,但鑒於禁衛軍雖裝備精良、訓練嚴苛但是缺乏實戰淬煉,且攻堅火力不足,最終調整了部署:
改由全員係統精銳、戰力更為可恃的天威軍出鴉鶻關,執行長途奔襲、直搗黃龍的致命一擊。而武驤、武毅兩營則被置於這正麵決戰之地,意圖以最殘酷的實戰,來錘煉這支未來的帝國基石。
後金軍亦是八旗儘出,精銳雲集。努爾哈赤親率兩黃旗坐鎮中軍,以兩紅旗及各族包衣奴仆為前鋒,兩翼則由兩白旗與兩藍旗護衛,展現出其縱橫遼東數十年的資本。
雙方於薩爾滸穀地兩側列陣完畢,肅殺之氣彌漫四野。
努爾哈赤立馬於中軍之中,深邃的目光死死盯住對麵的明軍大陣,臉色陰沉得可怕。他在遼東縱橫數十載,什麼場麵沒有見過?
即便上次明軍四路圍剿,號稱四十萬大軍,他也未曾真正驚慌,反而冷靜地尋隙擊破,成就了薩爾滸的奇功。
但此刻,他望著對麵那支軍陣——旗幟鮮明,刀槍如林,隊列整齊得令人心悸,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重壓力撲麵而來,這與他預想中的完全不同!
他原以為,小皇帝親征,能有三五萬真正的京營精銳便已了不得,為何眼前這十數萬大軍,竟都透著一股百戰精銳才有的森嚴氣度?
他身旁的貝勒大臣們也斂去了平日的驕狂,如代善、安費揚古、額亦都等人,也都是久經戰陣之輩,此刻無不麵色凝重,再無平日的驕狂。他們看得出來,這將是一場前所未有的硬仗、血仗。
代善按捺住心底的不安,強作鎮定地拱手:
“父汗莫憂!明軍雖看著整齊,卻多是新練之兵,必定是繡花枕頭,徒有其表,未必經得住我八旗鐵騎的衝鋒!兒臣願率兩紅旗為先鋒,衝散他們!”
話雖如此,他的眼神卻不自覺地瞟向明軍森嚴的陣列,喉結微微滾動。
努爾哈赤的八子阿巴泰則按捺不住急躁,揮著馬鞭道:“大哥說得對!直接衝就是了!跟他們耗著乾什麼?”
唯有額亦都捋著胡須,眉頭緊鎖:“大貝勒稍安。明軍前鋒未露破綻,不如先派前鋒試探一番,看看他們的虛實。”
努爾哈赤沉吟片刻,終於點頭:“就依額亦都所言。安費揚古!”
“末將在!”暫領正藍旗固山額真的安費揚古立刻催馬上前,單膝跪地。
“你率正藍旗督戰,令前鋒包衣出戰,試探明軍的火力與陣型!看看明軍的成色”
“遵旨!”安費揚古領命起身,朝著後金前鋒方向疾馳而去。
與後金的凝重不同,明軍望敵樓上的朱由校顯得從容不迫。他身披那身耀眼的明黃禦製鎧甲,如定海神針般屹立在高台之上,神情平靜地俯瞰著整個戰場。
他今日的主要任務,便是扮演好帝國最高統帥與精神象征的角色,穩定軍心,刷足威望。具體的戰術指揮,他全然放手交給了台下中軍指揮處的韓雄飛與孫武強。
說實話,若非那三萬禁衛軍本土將士以及一眾大明將領,他幾乎無需親臨前線,係統兌換出的軍隊對他是絕對死忠,在這個冷兵器時代軍隊傷亡超過兩成往往就瀕臨崩潰的背景下,這種絕對的忠誠與紀律,才是真正無解的力量。
站在他一旁的還有孫承宗、孫傳庭、熊廷弼等人,特彆是熊廷弼和孫傳庭,是他有意栽培的未來帥才。
良將易得,一帥難求,大明不缺能夠統帥萬人的良將,但是缺少能夠指揮數十萬人會戰的帥才。
幾人皆是麵色肅穆,人手一柄朱由校特賜的單筒望遠鏡,正全神貫注地觀察著建奴軍陣的每一個細節。
畢竟哪怕放在善戰的華夏曆史上,這種數十萬人的戰役也是不多見的,能親身參與並觀摩這等規模的空前決戰,對於任何一位有誌於軍事的人來說,都是千載難逢的機遇。
“幾位愛卿,”朱由校的聲音平穩響起,打破了短暫的寂靜,“觀建奴陣容,以為如何?”
熊廷弼放下望遠鏡,語氣帶著幾分激憤:“陛下,臣鬥膽直言——李成梁實乃國賊!當年他鎮守遼東,對建奴‘撫而不剿’,縱容努爾哈赤吞並女真各部、坐大勢力,如今養虎為患,已成心腹大患!
觀今日其軍陣,進退有度,旗號嚴整,騎兵剽悍迅捷,絕非易與之輩;即便是前鋒包衣,也在軍官約束下陣列齊整,可見其治軍之法確有獨到之處,實力不容小覷。”
朱由校微微頷首,目光轉向身旁那位麵容剛毅、目光銳利的青年文臣——孫傳庭。
這位麵容剛毅、眼神銳利的青年文臣,曾在史書中留下“傳庭死而大明亡”的扼腕評價。對於這位忠臣,他寄予厚望,可惜這樣一位帥才,卻死在自己那個便宜弟弟手上。
“孫卿,你覺得呢?”
孫傳庭聞聲,立即拱手,語調清晰而沉穩:“回陛下,建奴確為當世強軍。觀其布陣,前鋒包衣雖雜亂,然其後八旗戰兵隊列森嚴,騎兵於兩翼遊弋,其勢如群狼環伺,躍躍欲撲。
各部依旗色區分,指令傳遞迅捷,行軍變換間頗有法度,可見訓練有素,絕非尋常烏合之眾。努爾哈赤能縱橫遼東,確非僥幸。
他略作停頓,話鋒一轉:“然則,其雖強,與我皇明日月之輝相較,不過螢火之光!
陛下麾下諸軍,器械之精良,甲胄之堅固,士氣之高昂,陣列之嚴整,尤其是那份如臂使指、萬眾一心的軍紀,皆遠非建奴所能企及。此戰,我軍必勝!”
朱由校聞言,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正當他欲再問時。
“嗚——嗡——!”
對麵後金軍陣中,一聲低沉而極具穿透力的牛角號聲猛然響起,壓過了戰場上的所有嘈雜!
大戰,終於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