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剛將繩索牢牢綁在水桶的提手上，另一端係在自己腰後。他背上背包，裡麵塞了幾塊壓縮餅乾和一小袋脫水蔬菜——將軍的口糧。他看了一眼將軍肩胛處被繃帶包裹的傷口，確認沒有新的血跡滲出。然後，他不再猶豫，轉身走向那個通往地下的、如同巨獸咽喉般的黑色洞口。
“跟上。”
他率先抓住冰冷的、布滿鐵鏽的梯子，向下爬去。身後，傳來將軍笨拙而謹慎的腳步聲和爪子刮擦金屬梯子的“沙沙”聲。
穿過那條彌漫著陳舊黴味和淡淡腥臊的狹窄通道，推開那扇鏽跡斑斑的鐵門，重新踏上圖書館一層布滿灰塵的閱覽大廳。午後熾烈的陽光透過高窗破碎的玻璃，切割出幾道渾濁的光柱，光柱裡億萬塵埃無聲沉浮。空氣依舊悶熱，但至少不再有地下那種令人窒息的潮氣。
將軍第一次真正踏足這片巨大的、被陽光照耀的空間。它顯得有些緊張和茫然。巨大的頭顱高高昂起，濕漉漉的鼻子瘋狂地翕動著，捕捉著空氣中完全陌生的、混雜著濃重灰塵、紙張腐敗、陽光炙烤下的陳舊地毯以及……無數凝固“雕塑”散發出的、若有若無的、早已風乾的死亡氣息。它那隻獨眼警惕地掃視著四周高聳如墓碑的書架、地上散落的書籍殘骸、以及遠處那些姿態各異的、覆蓋著灰白硬殼的“人”形石塊。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充滿威脅和困惑的嗚咽，身體微微伏低，尾巴緊緊夾在後腿之間。
林剛推起停在門口的自行車。鏈條發出單調的“哢嗒”聲。他看了一眼明顯有些不安的將軍。
“走。”他簡短地命令道，推著車，率先走出圖書館那洞開的巨門。
將軍猶豫了一下，巨大的耳朵轉動著，捕捉著外麵街道上更開闊、也更複雜的聲息——風聲嗚咽，枯葉在地上打著旋兒的沙沙聲，遠處建築殘骸偶爾因結構鬆動而發出的細微呻吟……它又看了一眼林剛的背影，似乎下定了決心。它拖著那條僵硬的傷腿，邁著謹慎而堅定的步伐，緊緊跟了上去，龐大的身軀在林剛投下的影子裡亦步亦趨。
午後的陽光如同灼熱的探照燈，無情地炙烤著這座死寂的鋼鐵墳場。柏油路麵蒸騰起扭曲的熱浪，空氣裡彌漫著濃重的塵土、金屬鏽蝕和被烈日暴曬後加速腐敗的有機物混合的、令人窒息的氣味。街道兩旁，那些姿態各異的喪屍“雕塑”在強光下反射著慘白的光澤，空洞的眼窩如同深淵，凝固的表情訴說著永恒的絕望。
林剛蹬著車，鏈條“哢嗒哢嗒”地響著，輪胎碾過路麵的碎玻璃和雜物，發出刺耳的“嘎吱”聲。將軍跟在他車旁奔跑。它的速度不快，因為那條傷腿無法發力，隻能依靠三條腿以一種略顯彆扭、卻異常穩定的節奏前進。粗壯有力的爪子踩在滾燙的路麵上，發出“啪嗒、啪嗒”的沉悶聲響。它微微張著嘴，粗重的喘息聲混合著奔跑的腳步聲，在這片死寂中顯得格外清晰。汗水迅速浸濕了它剛剛乾淨沒多久的皮毛，在瘦骨嶙峋的脊背上彙成一道道深色的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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