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則方舟遁入混沌褶皺留下的漣漪尚未完全平息,破碎平原上空那片被強行開辟又曆經蹂躪的規則領域,如同一個巨大的、尚未完全愈合的能量傷疤,緩緩脈動著微弱而純淨的銀白色光澤。外部宇宙那令人窒息的輻射塵與硝煙氣息被暫時隔絕,領域內部充斥著一種奇異的、新生般的寂靜,隻有殘餘能量如同螢火蟲般緩緩飄散。
林馨懸浮在這片領域的中心。
她緩緩低下頭,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那裡,曾經灼熱、搏動、如同活物般束縛著她靈魂的暗金色管理者印記,此刻隻剩下了一道淡淡的、凹凸不平的疤痕,像是很久以前被嚴重燙傷後愈合的痕跡。不再有冰冷的指令湧入腦海,不再有外來的力量驅動她的身體,也不再有無情的“淨化”衝動撕扯她的意誌。
一種前所未有的……輕盈感,包裹著她。仿佛一個被無形鎖鏈禁錮了終生的囚徒,突然獲得了自由,以至於最初的瞬間,帶來的不是喜悅,而是巨大的、無所依憑的茫然。
她嘗試著動了動手指,不再是執行某個攻擊或防禦指令,而僅僅是一個……屬於“林馨”自己的動作。指尖劃過空氣,帶起一絲微弱的、銀白色的能量尾跡,這能量溫順而內斂,回應著她的心念,而非某個冰冷的協議。
“我……”一個乾澀、沙啞、幾乎陌生的音節從她喉嚨裡艱難地擠出。這是她的聲音,不再是那個冰冷宣告“淨化異常”的淨化者。
記憶的洪流,失去了管理者烙印的壓製,終於衝破了最後的閘門。不再是碎片,而是連貫的、帶著溫度與痛楚的畫卷,在她腦海中洶湧播放。
灰燼要塞地下牢房冰冷的柵欄,哥哥隔著牆壁壓低聲音的、充滿焦慮的安慰;手腕初次灼燒時的恐懼與劇痛;被白大褂注射藥劑時的冰冷觸感與逐漸模糊的意識;更早以前,在北方那個陰暗卻溫暖的地下避難所,兄妹倆分食一小塊合成餅乾,哥哥總是把大的那一半給她,夜裡聽著頭頂輻射風暴的呼嘯,互相依偎著取暖……
那些屬於“人”的情感,那些被管理者技術強行剝離、壓抑、扭曲的羈絆與恐懼,如同解凍的春水,洶湧地回歸,幾乎要將她淹沒。淚水無聲地從眼眶中滑落,混合著臉上尚未乾涸的淡金色能量血痕,滾燙而真實。
她抬起頭,望向規則方舟消失的方向,那片空間褶皺依舊閃爍著不穩定的混沌色彩,如同一個通往未知的、危險的傷口。
哥哥……
他再一次離開了。如同之前無數次一樣,將她從絕境中推開,獨自承擔下所有的危險與罪孽。但這一次,不同。他不再是那個隻能帶著她亡命奔逃的兄長,也不再是那個被屍潮與晶骨能量扭曲的瘋狂屍皇。他成為了某種……更超越的存在。他斬斷了她的枷鎖,將一份沉重而可怕的“禮物”強行塞入了她的手中。
那份“禮物”——對規則權限的初步理解,以及體內那融合了淨化之力、他的規則能量、甚至還有一絲混沌信息的全新力量——如同一個剛剛植入的陌生器官,在她體內緩慢而有力地搏動著,既帶來強大的力量感,也帶來一種難以言喻的疏離與恐懼。
她深吸一口氣,那領域內純淨卻冰冷的空氣刺痛了她的肺葉。目光緩緩掃過下方。
規則領域之外,破碎平原的景象令人觸目驚心。
真實之眼暴怒之下失控擴散的數據化餘波,雖然大部分被規則領域和林最後的乾預所抵擋,但其邊緣依舊對現實造成了恐怖的侵蝕。大片土地失去了原本的形態,化為了絕對平整、閃爍著0和1代碼光芒的、毫無生機的“數據廢土”,仿佛世界的肌理被強行替換成了錯誤的貼圖。一些來不及逃離的變異生物乃至小型人類據點,都化為了這些數據廢土的一部分,永遠凝固在了驚恐的瞬間。
更遠處,未被直接數據化的區域,也受到了規則層麵劇烈衝突的波及。大地撕裂出深不見底的溝壑,空氣中彌漫著紊亂的能量亂流,偶爾還有細小的、色彩詭異的空間裂縫一閃而逝。原本就苟延殘喘的生態,遭到了近乎毀滅性的打擊。
哀嚎聲、哭泣聲、絕望的祈禱聲,如同細微卻清晰的針,從下方傳來,穿透了規則領域的屏障,刺入林馨剛剛恢複感知的耳朵裡。
那些是……幸存者。
她看到了蜷縮在破碎掩體下的孩子,看到了抱著親人凝固數據化屍骸痛哭的老人,看到了手持簡陋武器、麵對這超自然天災滿臉茫然與絕望的戰士。
他們如此渺小,如此脆弱。在他們的眼中,剛才發生的一切,無疑是神隻的戰爭,而他們,隻是被隨手碾碎的螻蟻。
喜歡末世,隻剩一人請大家收藏:()末世,隻剩一人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