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複雜的情緒在林馨心中翻騰。不是淨化者那種高高在上的、清除異常的冷漠,而是一種……源自記憶深處、屬於“人”的悲憫,以及一種沉重的、近乎窒息的負罪感。這場災難,歸根結底,是因她和她哥哥而起。
她緩緩從空中降下,落在一片相對完整的焦黑土地上。銀白色的靴子能量幻化)接觸地麵,沒有發出聲音。周圍殘存的少數幸存者驚恐地看著她這個從“神戰”中心降落的存在,如同受驚的兔子般向後縮去,眼中充滿了恐懼和戒備。
林馨看著他們,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不知道能說什麼。安慰?道歉?解釋?這一切在如此的災難麵前,都顯得蒼白無力。
她沉默地抬起手。心念微動,體內那融合後的新能量緩緩流淌而出,不再是灼熱的淨化白光,而是一種柔和的、帶著清涼氣息的銀白色光暈,如同月光般灑向周圍受傷的土地和幾個離得最近、傷勢嚴重的幸存者。
效果立竿見影。
被數據化餘波輕微侵蝕、如同電路板般龜裂的地麵,在銀白光暈的照耀下,那些閃爍的代碼痕跡如同被擦除般緩緩褪去,逐漸恢複成焦黑的土壤本色,雖然依舊死寂,卻不再是那種令人絕望的“非自然”狀態。
那幾個傷勢嚴重的幸存者,身上那些被規則衝突波及造成的、難以愈合的能量創傷,也在銀白光暈的撫慰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止血、收口、生出新的肉芽。他們痛苦的表情逐漸緩和,陷入了一種深沉的睡眠。
這不是淨化,更像是……撫平與滋養。
幸存者們眼中的恐懼和戒備,稍稍融化了一絲,取而代之的是驚訝和一絲渺茫的……希冀?他們小心翼翼地、試探性地望著她。
林馨收回了手,感受著體內能量的消耗。這種“修複”遠比“破壞”消耗更大,也更需要精微的控製。但她心中卻泛起一絲奇異的滿足感。這不同於執行管理者協議完成任務的冰冷反饋,而是一種……幫助了他人、減輕了痛苦的、溫暖的充實。
她似乎……找到了這新力量的一種用途。
就在這時,一陣嘈雜的引擎聲和沉重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一支規模不小的車隊揚起滾滾塵土,正朝著這邊疾馳而來。車上的人員裝備混雜,有穿著破爛軍服的士兵,有裹著防輻射袍的避難所居民,甚至還有一些看起來像是冒險者和雇傭兵的存在。他們的旗幟五花八門,顯然來自不同的幸存者勢力。
他們是被剛才那場驚天動地的“神戰”吸引而來的,也可能是為了探查災難後的情況,甚至……是為了爭奪可能留下的“神跡”或資源。
車隊在距離林馨一段距離外猛地停下,車上的人跳下來,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片如同被天神之犁耕過的大地,看著那片依舊散發著微光的規則領域,最後,目光全都聚焦在了站在焦土中央、周身流淌著柔和銀白光暈的林馨身上。
驚疑,恐懼,貪婪,敬畏……種種複雜的情緒在那些幸存者眼中交織。
“你……你是誰?!”一個看起來像是頭領的、臉上帶著刀疤的男人,強忍著恐懼,舉起手中的步槍對準林馨,聲音顫抖地問道,“剛才……剛才那一切都是你做的?!”
林馨平靜地看著他們,那雙恢複了情感波動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疲憊。她不想戰鬥,也不想解釋。
她隻是輕輕抬起手,指尖一縷銀白色的能量如同活物般纏繞。
她沒有攻擊,而是將那縷能量輕輕點向旁邊一塊被數據化了一半、半虛半實的巨大岩石。
在所有人驚駭的目光中,那塊岩石上那不穩定的數據化部分如同陽光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而實體部分則快速修複,最終徹底變回了一塊普通的、堅硬的岩石。
然後,她目光掃過那幾個被她治愈、正在沉睡的幸存者。
無需言語,行動本身已是最有力的說明。
舉著步槍的刀疤男手臂微微顫抖,最終緩緩垂下了槍口。他和他身後的人們,看著林馨的眼神,從恐懼和敵意,逐漸轉變為一種難以置信的震驚,以及一絲……微弱的、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期盼。
在這個絕望的廢土世界上,一個擁有強大力量卻並未帶來毀滅,反而展現了治愈能力的存在……其意義,遠超想象。
林馨沒有理會他們複雜的心思。她抬起頭,望向遠方那片依舊被混亂能量和輻射塵籠罩的、無邊無際的廢土。哥哥離去了,留下了一個破碎的世界和剛剛獲得自由的她。
管理者或許還在暗處窺伺,真實之眼雖暫時退去,但誰也不知道它何時會卷土重來。這個世界依舊充滿了危險與未知。
但她不再是被操縱的棋子,不再是冰冷的工具。
她是林馨。
一個失去了哥哥庇護,卻擁有了改變力量規則的遺孤。一個目睹了神戰,見證了世界底層殘酷真相的幸存者。一個站在廢墟之上,被迫麵對未來,必須做出選擇的……新人。
她深吸一口氣,那廢土冰冷而汙濁的空氣湧入肺中,卻帶給她一種奇異的、真實的存在感。
路,就在腳下。
無論前方是更深沉的黑暗,還是渺茫的曙光,她都隻能,也必須——
走下去。
她收回目光,最後看了一眼規則方舟消失的天際,然後轉過身,麵向那些忐忑不安的幸存者,麵向這片滿目瘡痍的世界,緩緩邁出了腳步。
銀白色的光暈在她周身微微蕩漾,如同黑夜裡悄然點亮的……第一盞孤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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