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淩聽著兩人的對話，大量信息重構了卓淩對世界的理解，但迷茫沒有減弱，而是變得更強了。
在傅仁禮的講述中，卓淩曾經自以為的身份被徹底否定，而且所有人的身份都被重構，都是聖骸轉變出來的定製產物，整個世界都是某個神秘底本的反複重演，所有事物都是刻意製造的，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意義。
卓淩心中不願接受這個結果，下意識地駁斥這種被解構的絕望，反複思考傅仁禮話中的漏洞，希望能找出他在欺騙自己的證據。
可是根本不可能找到證據，傅仁禮的講述建立在大量自己還不知道的事物的基礎上，他曾經說過，親身體驗那些至少需要幾百年的時間，也就是說真正駁斥他需要花費幾百年來積累證據，或者隻是單純的選擇不相信，認定傅仁禮從頭到尾都在說謊。
但傅仁禮說謊的可能性極小，他描述的世界重組環環相扣，雖然自己沒有親眼見過，但其中的很多細節自己都有所了解，比如聖骸，比如納米集群，比如自己一直疑惑的大毀滅之後的重建者，在傅仁禮的講述中都有了很好的解釋。
從動機上講，傅仁禮也沒有欺騙自己的必要，能創造出原初母樹，能改變空間傳送落點，其個人實力絕對不弱，至少也能和自己平分秋色，甚至還能壓過自己一頭，不需要用欺騙來達成什麼目標，也沒有誘導自己做什麼危險的事情。
卓淩在不願接受的同時，又隱約覺得傅仁禮講的就是真相，但自己一路來的經曆，還是有一些和傅仁禮講述衝突的地方，為了心中的不甘，卓淩徒勞地向傅仁禮反駁道：“你說的也不完全對，我們曾見過一座位於地下的14號城市遺跡，它和還在運轉的14號城市同時存在，你剛才說世界重組時會修複和重建編號城市，但14號城市和遺跡就是一個活生生的反例！”
傅仁禮平靜地說道：“這不衝突，在重建城市時，有時會遇到無法回避的重大意外，比如地質運動造成的高山或裂穀導致原來的位置無法建設城市，或者重建時恰好遇到龍卷風或雷暴等極端惡劣天氣，那些納米機器人都會在附近重新選址。”
卓淩接著補充道：“你不是說會重組前期會殺死所有人嗎？就在14號城市的地下，有一個強大的人類異能者，他活了上千年的時光，按照你的講述，他度過了數次世界重組，一直沒有被殺死。”
傅仁禮饒有興趣地說道：“這種情況我倒是沒遇到過，世界還真是奇妙，總能偶爾蹦出幾個驚喜。不過這也很好解釋，而且把你剛才的問題也解釋了，正是因為那座城市裡還有被重組係統判定為人類的存在，所以才沒有被重組係統分解，而且在曆次世界重組中，都跳過了對他的處理。”
卓淩追問道：“可你不是說，世界重組會在所有城市與人類都消亡後才開始嗎？既然還有一個活著，而且是被重組係統認可的人類，為什麼還會觸發世界重組？”
傅仁禮耐心地解釋道：“這裡說的人類滅亡肯定不是指所有個體物理性死亡，在動物學研究中，除了所有個體死亡的真正滅絕，還有一種功能性滅絕，即尚且存活的個體數量太少，基因多樣性不足，必然會在之後的繁衍過程中自行消亡。”
“雖然我沒有辦法掌控整個世界的數據，但重組係統的觸發肯定也有著類似的邏輯，當存活人類的數量降低到一定程度時，就會被判定這次的世界沒救了，需要讀檔重來。”
卓淩的目光再次變得灰暗，垂頭喪氣地說道：“既然世界隻是在不停的讀檔重開，那也就不存在什麼毀滅與拯救了，我們的擔憂是多餘的，我們的身份是虛假的，我們的努力注定是徒勞的。”
乙一鼓勵地拍了拍卓淩，抬頭對傅仁禮問道：“你為什麼要告訴我們這些，該不會隻是想消磨我們的鬥誌吧？”
傅仁禮笑著說道：“當然不是，我很早就說過了，我想拉攏兩位，想讓兩位幫助我，一起完成改變世界的偉大事業！”
卓淩不禁想到和至高中樞的談話，如果用湮滅炸彈摧毀所有滅世機器的話，整個重組世界的係統就再也不會存在了，不知道傅仁禮是否也做著同樣的打算，於是問道：“你所說的事業是什麼？你想摧毀滅世機器，打破不斷讀檔的循環嗎？”
傅仁禮搖頭說道：“不，你可能還陷在阻止大毀滅的陳舊思路裡，但現在你們已經知道了，這不是單純的毀滅，而是重組，是一個精巧又龐大，宛如神跡一般的宏偉係統。”
“可惜再精密的係統也會有漏洞，重組係統運行了太多次，積累了太多的錯誤，它已經偏離了最初的軌道，漸漸顯得力不從心，我不想摧毀它，而是想修複它，讓它更好地發揮應有的功能。”
卓淩一頭霧水，不解地問傅仁禮道：“你說的漏洞和錯誤是什麼？世界重組的係統有什麼需要被修理的部分？你又為什麼支持世界重組？要知道我們都是非人的異常，都是在重組前期被消滅的對象，難道不應該打破重組，消除對自己的威脅嗎？”
傅仁禮解釋道：“我理解你的疑惑，生存是所有生物本能的追求，但原始生物隻能感到饑餓與傷痛，智慧生物才能預見到未來發生的威脅，提前做出規避，我想要修複重組係統，也是為了我自己的生存。”
“重組係統的漏洞，就在於意外的誕生了一些不受大毀滅影響的個體，我想你已經見過了其中一些，不然也不會一路調查大毀滅至今。那些超脫毀滅的個體會不斷積累自己的力量，為了自身利益不斷做出危害整個世界的行為。”
“原本應該清除他們的重組係統對他們無能為力，甚至無法識彆到他們，本應通過讀檔讓世界從混亂回歸秩序，但現在整個係統正在逐漸崩潰，混亂在加劇，如果就這麼發展下去，混亂的漩渦遲早會吞噬一切，也包括混亂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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