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淩聽懂了傅仁禮的擔憂，但結合傅仁禮的身份，又變得不懂了，疑惑地問道：“你自己不也是超脫毀滅的漏洞嗎？而且你剛才的描述中，有問題的是那些超脫大毀滅的個體，你覺得會影響你自己的生存，但你如此強大，直接把它們一一殺死不就好了嗎？”
傅仁禮笑著說道：“真是直白的想法，這麼想很理所當然，發現威脅，消除威脅，然後自己就安全了，不過止步於此的話，可就不怎麼有智慧了。”
“那些超脫毀滅的個體都是強大的怪物，他們不會在世界重組時被清理，積蓄了遠超常規個體的力量，彼此之間都是潛在的威脅，他們會互相爭鬥，進而與世界爭鬥，早晚會讓重組係統崩潰，讓整個世界變成蠻荒的廝殺場。”
“如果任由這種廝殺發展，最後隻會剩下一個超強的個體，強到把世界上的其他生物儘數消滅，隻剩下自己，最後孤獨地活在死寂的世界中，和滅亡沒有什麼區彆。”
卓淩感覺自己更懂了一些，但還是向傅仁禮確認道：“你是不想活在那樣寂寥的世界中，所以才沒有大開殺戒，才想探尋另外一種結局嗎？”
傅仁禮苦笑著搖頭道：“我還沒有自大到那種程度，我可沒有成為最後勝利者的自信，這個多變的世界裡，隨時可能發生意外，力量的增長可不是線性的，在某個不知名的角落裡，隨時可能冒出一個嶄新的強者，比如你，一次世界重組都沒有經曆過，卻已經強得可怕了。”
卓淩感受到傅仁禮打量自己的目光，這是他第一次直白地暗示戰鬥力的話題，自己沒有能戰勝傅仁禮的把握，但傅仁禮似乎也有著同樣的顧慮，彼此的擔憂使武力達成了微妙的平衡，都下意識的把衝突維持在談話層麵。
乙一打破兩人的對視，繼續話題道：“那麼你所謂的修複重組係統，是想消除隨機性，避免新的強者誕生嗎？同時還想利用大毀滅乾掉自己的競爭對手，確保自己立於不敗之地？”
傅仁禮讚同地說道：“不愧是電子生命，精通邏輯推演，你總結得很好，隻是表述中有一點點瑕疵，請允許我略微糾正一下。”
“隨機性是自然世界的本質，是無法徹底消除的，我想構建的是一個能自我穩定的世界，現在的世界總是要反複重組，就是因為其底層運行有嚴重問題，總是會走向自我消亡的結局，比起和某個個體的爭鬥，世界性的消亡才是更嚴重的問題。”
“現在的世界中，人們麵臨著巨大的生存壓力，卻又沒有適當的應對方法，於是隻能不斷尋求改變，改變積累到一定程度，人就不再是人了，同時會有極低的概率誕生超脫的強者，也會觸發大毀滅與世界重組。”
“想要避免這一切，就要為人類想出一套合適他們的生存之道，他們雖然是聖骸複刻的生物產品，但他們的記憶極可能來源於某個曾經真實存在過的人類，同時他們也是構成世界的主要部分，隻有他們能平安地活下去，整個世界才能穩定下來，我們這些活在世界中的異類才能跟著一起穩定地活下去。”
卓淩默默地點頭，傅仁禮話中的意思，似乎在說他想保護人類，保護人類生存的世界，雖然那些人類不是真正的人類，傅仁禮保護的理由又是出於維護自身生存的目的。
卓淩聽懂了，又沒有完全聽懂，今天接收的信息量太大，卓淩還沒能完全消化海量的信息，隻是在反複震驚中麻木了，適應了震驚本身，而不是造成震驚的信息。
當卓淩得知所有人都是聖骸造物的時候，自己的身份再一次被解構了，之前的立場都成了站不住腳的幻影，過往的目標成了無根的浮萍，但也把卓淩從責任和壓力中解放了出來，成了完全自由，又實力強大的個體。
既然自己不是人類，這個世界上也早就沒有了人類，隻有一批又一批被複刻的聖骸造物，自己保護人類的初衷就不存在了，至於傅仁禮說的什麼未來威脅，世界穩定，卓淩都覺得和自己無關，自從把龐大的質量藏進口袋空間後，卓淩不覺得有什麼東西能真正威脅到自己，外界的紛紛擾擾都成了事不關己的過眼雲煙。
全新的信息衝垮了卓淩的信念，破碎的信念讓卓淩變得混亂，麵對難以理清的混亂又產生了逃避心理，讓卓淩不想再參與那些風險很大，又和自己沒什麼關係的危險事。
卓淩有些冷漠地對傅仁禮說道：“你說得很好，祝你成功，但這件事和我沒什麼關係，我隻是世界重組中意外誕生的錯誤，是目光短淺的個體，一團混亂的世界毀滅也好，存續也罷，我都不在乎，就不打擾你的偉大事業了。”
傅仁禮眉頭微皺，沒想到卓淩會突然發生這麼大的變化，突然就想抽身離開，本以為花了大量時間循序漸進的講解會為自己爭取到一個幫手，結果卻在最後一瞬間功虧一簣。
傅仁禮勸說卓淩道：“等一下，構建一個穩定的世界對你自己也有好處，我再解釋一遍，沒人能在混亂的世界中得利，如果世界繼續混亂下去，所有人都是輸家。”
卓淩仍舊固執地說道：“也許吧，不過我不在乎，反正我也沒什麼可贏的，如果有什麼東西想殺死我，那就來試試吧，或者你想現在和我打一架？如果不想的話，我可就要走了，乙一，咱們走。”
卓淩說著就想拉乙一離開，結果乙一反過來拉住卓淩，搖頭對他說道：“卓淩，我們還不能走，我們還沒有阻止大毀滅，還沒有消滅所有的異常，我們的目標還沒有達成，不能就這麼離開。”
卓淩有些煩躁地對乙一說道：“現在還說什麼目標？我是徹頭徹尾的聖骸生物，你也隻是一堆會說話的金屬，人類早就不存在了，我們的目標一開始就是錯誤的！你如果想留，就自己留下來吧，我不想再在這件事上浪費時間了。”
乙一再次拉住卓淩說道：“不，你說得不對，我們的目標不是錯誤，人類也依舊存在，難道你忘了自己曾說過的話嗎？人類不取決於基因，而取決於認同，取決於對人類傳統和文化的擁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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