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的,白恩月情緒平靜了下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午後的風穿過“姐姐樹”的枝椏,把蟬鳴剪得細細碎碎。
黎院長彎腰,從花圃儘頭搬來一張褪了漆的小方桌——桌麵還留著當年孩子們用粉筆塗鴉的痕跡。
她把桌腳支穩在梧桐的陰翳裡,又變戲法似的從布袋裡掏出一隻白瓷茶壺、兩隻倒扣的搪瓷杯,杯底各畫著一枚小小的向日葵。
“坐下吧。”
黎院長的聲音混著茶香,像把午後的燥熱輕輕按進溫水裡。
她指尖拈起一小撮乾花:金黃的杭菊、深紫的玫瑰、幾粒胖胖的桂圓,落進壺裡,發出極輕的“咚”聲。
滾水衝下去,熱氣立刻在樹蔭裡浮起一層薄霧,帶著微甜的藥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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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說,”
她把第一杯茶推給白恩月,杯沿正好對著斑駁的光斑,
“最近還好嗎?”
“自上次分開後,應該發生了很多事情吧。”
白恩月雙手捧住杯子,指腹被燙得微微發麻,卻舍不得鬆開。
她低頭,看見茶湯裡晃著自己的倒影——卷翹的發尾、略顯疲憊的眼角,還有領口那枚極細的鑽石鹿形胸針,在茶水裡亮得像一顆小小的星。
“確實發生了很多事。”
她聲音輕得像怕驚動樹上的蟬,
黎院長“嗯”了一聲,沒急著追問,隻是用蒲扇輕輕替她扇風。
扇麵掠過白恩月的鬢邊,帶著舊棉布的味道,像很多年前那個夏天,院長也是這樣替她扇走額頭的汗。
“我現在已經正式成為鹿氏的一名員工了......”
黎院長輕輕點頭,“我有看新聞。”
白恩月抬眼,目光穿過樹影,落在遠處的山巒。
“......隻是,鹿家太大了,有時候我怕自己走得太快,會忘了來時的路。”
黎院長笑了,眼角的皺紋像被歲月熨平。
“路不會忘,隻要人還在。”
“就像這棵樹——”
她指了指頭頂的梧桐,
“它一直都在這裡。”
“還有呢?”
黎院長把茶杯往她麵前推了推,
“除了家庭,除了公司——你自己,好不好?”
白恩月怔了怔,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腕上那圈淺淺的齒痕。
她低頭,聲音輕得像一片落葉:
“有時候,會怕。”
“怕什麼?”
“怕辜負,怕失去,怕……”
她頓了頓,聲音低下去,
“怕有一天,連自己都認不出自己。”
黎院長沒說話,隻是伸手,掌心覆在她的手背上。
老人的手粗糙而溫暖,帶著粉筆與肥皂的味道,像一段被歲月磨亮的記憶。
“傻孩子。”
她聲音輕得像在哄一個孩子,
“你忘了?當年你第一次考第一,也是在這裡,哭得比誰都凶,說怕下次考不好,院長怎麼哄都哄不好。”
白恩月“撲哧”笑出聲,眼淚卻落在茶水裡,暈開一圈小小的漣漪。
“後來呢?”
她聲音帶著一點鼻音,
“後來我就習慣了考第一,習慣了被誇獎,習慣了……”
“習慣了把‘怕’藏起來。”
黎院長接過她的話,蒲扇輕輕搖,
“可你現在不用藏了。”
白恩月抬頭,看見陽光落在黎院長的銀發上,像一捧被歲月洗白的雪。
“院長。”
她聲音啞得不像自己的,
“謝謝你。”
黎院長笑了,眼角的皺紋像被陽光熨平。
她伸手,替白恩月拂去鬢邊一縷碎發,聲音低得像在自言自語:
“謝什麼?這裡永遠是你的家。”
茶香在樹蔭裡緩緩散開,像一場無聲的擁抱。
白恩月低頭,抿了一口茶——
微苦,帶著一點回甘,像所有走過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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