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嬸被白恩月從背後輕輕抱住,整個人像被突如其來的春風撞了一下,手裡的抹布“啪嗒”掉在地上。
“太太……”她聲音發顫,手指無措地在圍裙上蹭了蹭,像是怕自己的粗糙會蹭壞了白恩月,“您這是做什麼呀,我這把老骨頭可受不起。”
白恩月把臉埋在她肩窩,聲音悶悶的,卻帶著笑:“就想抱一下,謝謝您。”
李嬸的眼眶一下就熱了。
她轉過身來,雙手懸在半空,想回抱又不敢,最後隻輕輕落在白恩月的手臂上,像對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太太,您彆這樣……”她聲音低下去,帶著一點哽咽,“要說謝,該是我謝您。”
白恩月抬頭,看見李嬸眼角的細紋裡藏著舊年的風霜。
“那年冬天,”李嬸的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飄回來,“我男人賭紅了眼,把家裡最後一點米也拿去押了,結果被債主活活打死。我和孩子,就縮在橋洞底下,身上蓋的是撿來的破紙箱。”
她頓了頓,指尖無意識地絞著圍裙角,仿佛一切就發生在昨日一般。
“雪下得跟刀子似的,孩子燒得說胡話,我抱著他,心想就這樣算了。”
“心想人要是真的會投胎轉世,下輩子還是不做人為好,這樣的苦日子,過一次就夠了......”
白恩月沒說話,隻是更用力地握住了李嬸的手。
“是鹿老爺。”李嬸的聲音忽然亮起來,像有人在她心裡點了一盞燈,“他穿著那件舊呢子大衣,蹲下來摸孩子的額頭,說‘跟我回家’。”
“後來啊,他給我在廚房找了活乾,讓我們娘倆住在後院的廂房裡。孩子上學的錢,老爺偷偷墊的;我男人的賭債,老爺替還的。”
李嬸抬手抹了把眼角,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您說,這份恩情,我拿什麼還?”
白恩月鼻尖發酸,卻故意用輕鬆的語氣:“那就用一輩子的好手藝,養活我們鹿家。”
“那當然!”李嬸也跟著笑,聲音卻帶著顫抖,“現在又多了一個您。”
她伸手替白恩月把額前的碎發彆到耳後,動作輕得像在哄小時候的小秋。
“我是真喜歡您。”李嬸的聲音低下去,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您跟少爺,都是好人。您不知道,每天看您喝我做的湯,比我自己喝還踏實。”
白恩月忽然想起剛才那碗南瓜小米粥,想起李嬸站在廚房裡,圍裙上沾著一點金黃的油星,像把整座鹿宅的煙火氣都端到了她麵前。
“李嬸。”她輕聲說,“以後彆叫太太了,叫恩月。”
李嬸愣住,隨即笑出一臉褶子,像被歲月溫柔熨過的舊書頁。
“這怎麼能行,壞規矩了。”
“能叫你一聲太太,也是我的福分。”
在某些方麵,李嬸有著老舊的固執,白恩月也不再強迫為難。
李嬸聲音裡帶著一點小心翼翼的歡喜,“那您也答應我,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彆再把事往心裡藏。”
“看著你病懨懨的,我心裡也不是滋味。”
白恩月點頭,忽然又抱了她一下。
這次李嬸沒再躲,反而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像哄自己的孩子那般。
窗外,最後一縷夕陽落在廚房的瓷磚上,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李嬸彎腰撿起地上的抹布,聲音輕快起來:“我去給您燉明天的湯,新到的蓮藕,粉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