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一點十二分,電梯“叮”地一聲,像誰在深夜輕輕歎氣。
白恩月一手攬著鹿鳴川的腰,一手去夠門鎖,她手指抖得不成調。
鹿鳴川比她高一個頭,此刻卻把全部重量壓在她肩上——腦袋低垂,額發遮住了眼睛,像被人抽了線的木偶,腳步虛浮地跟著她往前挪。
電梯裡的光冷白,照得他唇色發灰。
“再堅持兩步,到家了。”
白恩月的聲音輕得像怕驚碎什麼,卻穩得出奇。
她不知道自己哪來那麼大力氣,竟真把一米八七的男人半拖半抱地塞進玄關。
門在身後合上,“哢噠”一聲,像替他們隔絕了整個世界。
燈沒開,客廳隻餘落地窗外的路燈光,薄薄一層,落在鹿鳴川僵直的脊背上。
白恩月把他安置在沙發上,彎腰替他解鞋帶。
皮質鞋帶沾了夜露,冰涼滑膩,她手指打了兩次結才扯開。
鹿鳴川卻像渾然不覺,隻是睜著眼,目光穿過天花板,落在某個不存在的遠方。
“先洗個臉,好不好?”
她蹲下去,掌心貼上他的臉頰——燙得嚇人。
那雙總是盛著溫柔與鋒芒的眼睛,此刻空得讓白恩月心裡一揪。
浴室的燈亮起,暖黃的光籠住兩人。
白恩月把毛巾浸了溫水,一點點擦過他的額頭、眼角、鼻尖。
水珠順著他的下頜滾進領口,洇開一小片深色,像無聲的淚。
鹿鳴川任由她擺弄,睫毛偶爾顫一下,卻始終沒有焦距。
白恩月想起今晚天台上他最後那個笑——比哭還難看,像被抽走靈魂的殼。
她把人半扶半抱地挪到床上,替他脫外套。
襯衫紐扣被夜風吹得冰涼,她指尖發抖,試錯了兩次才解開。
鹿鳴川的肩背瘦削,肩胛骨在燈光下像兩片薄刃,此刻卻脆弱得不堪一擊。
“睡吧,我在。”
白恩月替他掖好被角,聲音低得像哄孩子。
她起身去廚房,想煮點薑茶,壺裡的水剛響,臥室裡突然傳來一聲悶響。
她回頭,隻見鹿鳴川滾落到了地板上。
“鳴川!”
她衝回去,隻見鹿鳴川蜷縮成一團,額頭布滿冷汗,指節死死攥著床單,青筋暴起,狼狽至極。
“媽……彆走……”
破碎的囈語從他唇間溢出,帶著哭腔,像被撕開的舊傷口。
白恩月跪坐在床邊,伸手去探他額頭——滾燙。
“鳴川?”
她喊他,聲音發顫,卻隻得到更急促的喘息。
鹿鳴川開始發抖,牙齒打顫,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白恩月手忙腳亂地翻出耳溫槍——39.4c。
一瞬間,她大腦隻覺得一片空白,仿佛整個世界都坍塌了一般。
但是從鹿鳴川身上傳來的陣陣滾燙,讓她再次恢複理智。
她趕忙掏出手機,找到家庭醫生的電話。
“李醫生!對,李醫生……”
電話撥出去時,她聽見自己心跳聲大得仿佛要震碎耳膜。
“李醫生,鳴川發燒了,39度4,還說胡話……”
她聲音帶著罕見的慌亂,卻強迫自己條理清晰,“沒有咳嗽,但人不清醒。”
電話那頭李醫生的聲音沉穩:“先物理降溫,我十五分鐘內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