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母被拖得腳不沾地,嘴裡依舊不乾不淨地咒罵著,聲音漸漸消失在食堂門口。
後廚總算恢複了安靜。
趙娟拍著胸口:“我的老天爺,可算弄走了!跟個瘋婆子似的!”
老周心有餘悸地對蘇扶搖說:“蘇同誌,看見了沒?工人們眼睛是雪亮的!不過你還是得小心,這家人……怕是不會善罷甘休。”
蘇扶搖拿起毛巾擦了擦額角的汗,對剛才幫腔的工人們露出感激的笑容,朗聲道:“謝謝大夥兒主持公道!耽誤大家吃飯了,實在對不住!下回我給大家夥兒加個新菜嘗嘗!”
說完,才低聲回老周,“隨她們鬨去。
有我奶在,她們翻不了天。”
幾個工人也在撇嘴。
“這事跟蘇扶搖有啥關係?”
“誰知道蘇扶搖在家還這麼水深火熱的。”
“啥呀,頭前蘇扶搖同誌剛來上班的時候,她弟天天來接她,家裡好著呢!就這個蘇月……”
“她倆是堂親吧?”
工人們你一嘴我一嘴地議論開了。
但都在說蘇月如何不該,沒有一個說蘇扶搖不是的。
……
天兒是越來越燥了,日頭毒得能把人曬化。
食堂裡灶火一開,更是蒸籠似的。
蘇扶搖想著法子給工人們調胃口,今兒準備的是涼的豆漿麵,配一道涼拌酸甜藕片。
豆漿是外麵訂好的,量管夠。
藕買了一大籮筐,光是削皮就是個大工程。
蘇扶搖手上動作飛快,薄薄的藕片在她刀下均勻地落進盆裡,水靈靈的。
旁邊摘菜的趙娟瞅著她汗津津的側臉,忍不住嘮叨:“我知道你是好心,想給大夥兒換換口兒。”
“可這藕……費工夫啊!以前廚房裡嫌麻煩,很少弄這個。”
蘇扶搖頭也沒抬,順手又抹了把汗,毛巾都洇濕了半截:“就打皮費點勁兒。”
“待會兒我提前焯出來,佐料備好,臨開飯直接一拌,省了灶火翻炒,反倒比炒菜省事兒。”
那邊老周正和著麵,聞言笑道:“啥麻煩事兒到了蘇同誌手裡,那都不叫事兒!”
趙娟感慨:“蘇同誌是真能吃苦,一門心思替工人們想,總把自個兒放到最後頭。”
天熱難熬,廠裡前些天還有工人中暑,臨時把午休延長了一個鐘頭,晚上下班也順延半小時。
後廚的時間就更緊了。
好在今天的菜式清爽,不費火。
蘇扶搖把焯好晾涼的藕片控乾水,倒進調好的酸甜汁兒裡,麻利地抓拌均勻,翠白的藕片裹上透亮的醬汁,看著就開胃。
等老周那邊麵條煮好,過透涼水,變得根根清爽勁道,再澆上冰鎮過的醇厚豆漿——涼的豆漿麵就成了。
工人們陸陸續續湧進食堂,瞧著窗口這兩樣新鮮吃食,不少人都抱著試試看的心思打了點。
一口下去,眼睛就亮了:
“謔!這豆漿麵下口真舒坦!蘇子的香混著豆漿的醇,絕了!”
“又涼快又爽口,天熱吃這個正合適!”
“這酸甜藕片也好!嘴裡沒味兒的時候來一口,又脆生又開胃!”
吃著這爽口的飯菜,工人們也打開了話匣子:
“我天天在食堂吃得飽飽的,都胖了!可家裡那口子和娃,苦夏,眼見著掉膘,心疼啊!”
“誰說不是呢!我家那小子也是,本來就挑嘴,天熱更是一口飯喂不進去,瘦得跟麻杆似的!”
“唉,這鬼天兒啥時候是個頭?人都熬瘦了……”
蘇扶搖一邊麻利地打飯,一邊把這些話聽在耳裡,記在心上。
……
廠長辦公室裡,沈知行合上最後一份文件,抬手看了眼腕表。
往常這個點,他多是等小張把飯打上來,或者忙忘了乾脆不吃。
可如今,他幾乎是風雨無阻地準時往食堂跑——廠裡的飯菜可口是一個,更緊要的,是能見著那個忙碌的身影。
他剛站起身,辦公室的門就被敲響了。
推門進來的,竟是魏老。